那些本应该早早就被扔掉的脆弱心绪不仅没有随着时间如云烟散开,反而竟在不知何时慢慢变成了一种自我厌弃。
这种情绪就如同菟丝子一般,用最渺小的力度轻柔地缠绕在心底盛开的枝叶上。
在所有不曾被注意到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慢慢越收越紧,越收越紧,一点点地汲取掉枝叶的养分。
它们在不断地提醒她,都是她自己做错了选择,都是她自己动错了心,所以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
是她自己活该,是她自己犯贱。
所以她才会被冷漠地推开,被厌恶地羞辱。
渐渐的,清醒的意识在养分的失去下摇摇欲坠,渐渐的,菟丝子越来越茂盛,枝叶越来越干枯。
终于有一日,它掠夺足了养分,原本柔弱的花朵突然间变成了凶狠的利器,狠狠地刺进心底最脆弱的命门,然后一举绞杀。
她的理智被彻底掏空绞碎。
她接受了自己给自己的问责。
他只是不喜欢她而已,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错的是她,错的都是她。
错的,也只有她。
她一直这样习以为常地责怪自己,放纵自己被自我厌弃的情绪所裹挟,亲手将自己关进了所谓作茧自缚的囚笼。
可是现下,她的亲人却如此坚定地告诉她,她曾经的选择没有错,她曾经的喜欢也没有错。
告诉她,她努力争取很勇敢,及时放弃也很理智。
告诉她,她没有伤害任何人,不需要一直责怪自己。
还告诉她,她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
傅含枝霎时忍不住红了眼睛。
曾经的伤情落寞在此刻猝不及防间卷土重来,可是与当初她独自在夜半舔舐伤口不同的是,她第一次放纵自己将那些情绪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了家人面前。
她朝元好好伸手,那些未曾被好好安抚过的委屈难过一瞬间溢满了心头。
她小声道,“表姐,抱抱。”
元好好伸手抱住了她,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当初你从未在我们面前提过半句,我怕触及你的伤心事,所以你不提我也就不问,可我现在后悔了。”
“我当初若是知晓你却是在心里偷偷这样责怪自己的,就算是你当时笑得再开心,我也非让你给我哭出来不可。”
“枝枝,你可是公主啊。”
“你本来就有旁人所没有的权势和任性的资本,别说有没有道理,有如何?没有又如何?所有的道理即便加在一处在绝对的地位面前也都是狗屁。”
“公主殿下的道理才是最大的道理。”
“我巴不得你任性一点,就算你哭一哭闹一闹,就算你发脾气拆了那厮的府邸,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谁给他的胆子敢拒绝公主,有几个九族够诛的?”
闻言,本来还有点难过的傅含枝顿时被逗笑了,她声音轻哑,笑道,“表姐,他的九族就他一个人。”
元好好一噎:“哦,那就砍他脑袋,砍他个十次八次的。”
傅含枝终于忍不住抿起唇,轻笑出声。
方才的情绪外露也不过只是片刻。
她从元好好怀里出来,重新站好,额间朱砂熠熠,眸光潋滟明亮,脸上却未有泪痕。
其实,方才她并没有掉眼泪。
当初的放弃是真的,现下放弃后的自厌也是真的。
但若说像当日那般真切的难过和痛苦,其实也是真的没有。
更多的反倒只是因为亲人的一句关切而生出的一点迟来的委屈。
她以为自己可以一个人咽下所有的难过,她以为自己做到了没有让任何人担心。
可是现下,她才知晓,即便她当初装得再若无恙,真正关心她的人又岂会不知?
他们不会因为她不说就当做无事发生,他们不会因为她不提就放下心来。
他们只会更加担心她,然后陪着她装作万事都好。
她曾经那些所有自以为是的懂事,不仅没有让自己完全走出来,也并没有让关心自己的人放心。
委实有些弄巧成拙。
现在想想,若是她当初能够及时与亲人坦然倾诉,怕是后来也不会被那种自厌的情绪所掌控心境。
不过好在,矫邪归正,未为迟也。
曾经笼罩在她心底的迷障随着眼下亲人的温声安抚全部化为云烟散去,清明复归。
那些在悄无声息间一点点摧毁她心绪的凶恶藤蔓被根根拔除。
荒芜的心底重新冒出了绿色的枝叶。
直至此刻,前尘往事,她终于彻底释然。
迟韫玉一直看着那边,只见不知突然发生了何事,就见少女本来欢喜的神色陡然变得难过,甚至似乎还落了泪。
他长眉皱起,下意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