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德希尔不断向左偏,全靠莫比拉着引路绳轻轻拽他。这种平衡功能失调不是大脑出了毛病,跟他的哆嗦一样,这是一种神经官能症。深人暗黑的冒险使他成为那次大战结束之后很久才出现的伤员。他现在的模样、说话的样子,比他的实际年龄老整整一代。
舍坎纳在一台电梯前停下。昂纳白记得上次来时还没有这玩意儿。“瞧着,伦克··一按九,莫比。”引路虫伸出一只长长的、毛茸茸的前肢,肢尖有点没把握地在空中悬了一会儿,然后捅了捅电梯门上标着‘`9”的窄槽,“他们说引路虫不可能识数。莫比和我,我们正在下这个功夫。”
随从们没跟上来,电梯里一路向上的只有他们俩—加上莫比。直到这时,舍坎纳好像才放松下来,哆嗦得不那么厉害了。他轻轻拍着莫比的后背,不像刚才那样紧紧抓住引路绳不放了。“我要说的,只能咱们俩之间说说,军士长。”
昂纳白一抬眼,“我的警卫有许可令,可以接触最高机密,许多情报都……”
昂德希尔抬起一只手。天花板上的灯光映照下,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往日的天才仿佛又在这些眼睛里复活了。“这次……不一样。这件事,我好早以前就想告诉你了。现在已经到了紧要关头。”
电梯减速,停下,门开了。舍坎纳让电梯一直开上了山顶。“我把我的办公室搬到这上面来了。以前是维基的,可现在她参军了,于是大大方方地把这地方送给了我。”这条走廊以前在户外。伦克纳还记得,在这儿可以看见孩子们玩耍的小园子,现在却被玻璃封死了。厚重的玻璃非常结实,即使在大气层完全化为积雪之后也不会碎裂。一阵电动马达的嗡嗡声,门滑开了。舍坎纳抬手请他的朋友进去。里面一扇扇高窗,俯瞰着城市。小维多利亚的房间可真不坏啊,成了舍坎纳的办公室以后却一片狼藉。角落里放着过去那个炮弹壳兼玩具屋,还有一个供莫比睡卧的栖架。房间最显眼的地方到处是处理器和高清晰显示器,上面的图像是皇家山林的景色。伦克见过真实风景,图像的色彩之怪诞,跟真正的皇家山林几乎没什么关系,只能称之为超现实:幽暗的林中峡谷,但到处是一块块斑斑驳驳的惨白色;冻雨掠过冰山(从前的火山口),冰山和冻雨都是熔岩冷却后的死灰色。这些画面啊,简直是发疯犯傻的……影像魔法。
伦克纳停住脚步,朝那一大片乱七八糟的颜色挥挥手,“真让人大开眼界,舍克。不过,好像颜色没调好。”
“噢,调好了,特别调过的。反正,画面的内在含意没变。”舍克爬上控制台边的栖架,好像重新打量着这些画面,“哎哟,颜色确实挺嘈杂。不过用不了多久,你就习惯了,视而不见·…。伦克纳,咱们现在有许多困难,但深人一步,这些困难其实比显露出来的更严重。这你想过没有?”
“我怎么知道?什么都是新情况。”昂纳白肩背一聋拉,“是啊,糟透了,还在越变越糟。南国的形势成了噩梦,当时我们最担心的就是这种噩梦。他们有了核武器,可能两百件,还有投射系统。为了跟发达国家搞军备竞赛,他们简直把国家弄得一穷二白。”
“让自己穷得叮当响,仅仅是为了干掉我们?”
三十五年前,舍克便瞧出了端倪,或者说看出了大概。这会儿他又开始提他那些傻问题了。“不,”昂纳白道,几乎带上了教训的语气,“至少最初的目的不是这个。他们当时想的是建立一个工业一农业基地,进人暗黑期后仍然可以保持运转。结果失败了,其产品只够维持一两个城市,加上一两个师的部队。到现在,南国已经深陷暗黑期,比全球其他地区快五年。南极那边已经开始刮干燥咫风了。”即使在最好的情况下,南方也只是个勉强可以生存下去的地方,产粮期只有不多的几年时间。但那个地区的矿产资源极为丰富。最近五个世代里,南方人一直在遭受北方的矿产公司的剥削。盘剥日甚一日,大公司每个世代都比上个世代更加贪婪。到了这个世代,那里出现了一个主权国家。南国对北方和即将到来的暗黑期极度恐惧,“他们不惜代价,想一步跨人核能时代。花了血本,连渊数补给都十分不足。”
“而金德雷国正在不断影响他们,毒化他们最初的良好意愿。”
“是这样。”佩杜雷是个天才。暗杀、威吓、煽动恐惧情绪—只要是邪恶手段,佩杜雷无不精通。于是,南国政府渐渐认定,准备在暗黑期猛扑过来的是协和国,“媒体的分析很可能是正确的,舍克。南国也许会对咱们实施核打击。”
伦克纳的目光越过舍坎纳那些显示着俗艳画面的显示器,投向远方。从这里可以俯瞰普林塞顿。即使在空气凝结之后,城市的许多建筑仍然可以居住,比如这幢山顶大宅。它们能够承受气压的改变,也有足够的能源支撑。除了极少部分,整座城市并没有转入地下深处。以近乎疯狂的速度,拼命施工十五年,协和国的城市才做到了今天这一步,可以使人民清醒地度过黑暗期,活着。但他们离地表太近了。只要核战争爆发,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死去。核技术的开发过程中也有伦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