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笨拙地晃了晃身子,连忙双手扒着马车的门框才止住了。
如此失态,他抬眼瞄了一下石余佛狸的反应,就立马低头下头又拜了一下,说:
“陛下……草民失仪,请陛下恕罪。”
石余佛狸手里拿着个奏帖,像是冷哼又像是嗤笑的出了一声气儿,瞟着他说:
“听说你是沈庆之的儿子……这般孱弱?”
沈留祯头伏在地上,用孩子尤显稚嫩的声音说:
“草民确实是沈庆之的儿子,不知道为什么,从小便不怎么相合,草民喜欢读书……”
沈留祯说道这里的时候,试探着转换了一下语气:“我爹他非要我练武,我实在是没有那个天分,所以挨了许多打,我爹他也一直看不上我。”
石余佛狸的眼神飘了一下,因为沈留祯的话,一时间想起了自己那个与自己相差甚远,性格几乎相反的皇太子。
前几年他小,自己常年在外征战,由他坐镇朝廷,在穆王的指导之下总理朝政。一文一武的相得益彰,正好合适,可是最近这几年,自己在外打仗的时候少了,回到朝廷里头,父子两个不管是相处,还是议事,都透着格格不入。
这让他多少有些不舒服。
石余佛狸将自己的思绪收了回来,看着伏着头的十一岁的孩子,似乎看到了当初刚刚总理朝政的石余天真,自己的长子,一时间有些不满,又语重心长地说:
“哪个当父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文武双全,再如何,身体也不能太过孱弱,身为一个儿郎,哪有不习武的道理?”
沈留祯听了这话,一时间有些惊讶,不知道如何往下接话了,脑子转了一圈,才说:
“陛下说的是,是草民不争气,让我爹失望了。”
石余佛狸算是满意了,又补充一句说道:“……你以后做乌雷的侍中,不仅要催促他学文,学那些经史子集,也要催促他多习武,明白吗?”
“草民明白。”沈留祯很是乖顺地回答。
石余佛狸又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似乎有超于同龄孩子的沉稳,突然问:
“我强逼着你进京,给乌雷当伴读,你可有什么怨言?”
这个问题沈留祯不知道已经预想过多少次了,心中的答案也琢磨了许多次,说:
“草民没有怨言,读书就是为了从仕,如今情况虽然有些超出了预想,但是依旧离自己初衷相差不远,能给皇太子长子做伴读,是草民的福气。”
他的回答四平八稳,倒有些像是哪个油滑的官油子教过似的。石余佛狸皱了皱眉又问:
“难道与你爹沈庆之两阵为敌,你都没有怨言吗?”
石余佛狸的脾气暴戾,虽然很可能一怒之下说砍就砍了你的头颅,但是这样的人还有一个优点,就是他不悦了,他就立马会表现出来,不像有些帝王心思深沉,好言好语,想要猜测他的心思只能凭日积月累的相处和了解才能准。
石余佛狸明显不是这样的人,所以给了沈留祯这个一贯好揣测讨好人的人,一个改正的机会。
于是他想了想,转了方向说:
“……草民听闻如今乱世朝廷林立,互相之间征战频繁,招降敌方将领,换阵营都是常有之事。又听说多得是族亲兄弟之间,分别效忠敌对的两个朝廷的,刚开始草民也很恐慌,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后来是老师给我讲了许多旧例,我就是想着这些旧例,才将脑子转了过来的。”
他用一双谨慎又有些恐惧的眼神看了石余佛狸一眼,附低下了头,问:“陛下……草民是不是想错了?”
石余佛狸听闻,也觉得自己这么逼迫一个孩子有些无聊,说到底,他不过是将自己和皇太子的矛盾投射到了沈留祯父子身上罢了,用一个父亲责怪儿子的心,去责问沈留祯。
他将手里的奏章又抓了两个,百无聊赖地说:“行了,今日这闲话就到这儿吧,你还有要说的吗?”
沈留祯心下松了一口气,刚刚想直接从这里逃走,但是却僵住了,犹豫了两瞬,终于还是问:
“陛下……我爹……他如今如何了?”
石余佛狸抬起了目光,只见对面这个十一岁的孩子,从上车到刚才,一直深深埋首压着头不敢看他,此时却十分迫切地望着他的眼睛,一双大眼睛里清亮的光闪动,既期待又担忧,隐隐有些泪光。
石余佛狸突然被他这份对父亲的孺慕之情所触动,下意识地垂了眼睛说:
“放心吧,他暂时还死不了。”
……
……
谢夫人满脸的泪痕,被婆子搀扶着守在门口,两眼中透着不同寻常的光亮,像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在期盼些什么一样。
突然,远远地见一队搜寻的人马回来了,常年的规矩和教养没有挡住她的焦急,远远地就问:
“怎么样了?可有行踪?”她似乎在没有看见谢元跟着来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