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娘子穿着寻常的罗布衫裙,只不过头上盘着的发髻却是……莲花髻。
先前宋妈妈便瞧见了那与众不同的发髻。
这发髻本并无甚特别,只因宫中那位备受宠爱的杨道真素常时惯好以莲花髻示人,故而民间便传闻这发髻乃仙人髻。
她起初只以为这小娘子不过也就是个爱俏爱娇美的寻常女儿家。
如今乍一听到这声‘仙姑娘娘’,不由心下一动。
然后视线便落在了云落落垂挂于身侧的各种布兜,以及身后的巨大包裹上。
最后看向云落落那安谧幽然的目,以及目中不似这个年纪的过分从容与和缓的眼神。
明明眼前是这样惊怖吓人的景象,她竟能如此镇定自若?
若非心智缺陷,那便是……对于这般情形,早已司空!
宋妈妈眼神微闪,不过一切打量却也只在鼻息间。
她依旧在对那龟奴道,“乌衣阁本是清净明白的生意,不管是姑娘小子们,也都循规蹈矩老实本分的,如今却叫个心生了歹意的畜生给祸害了。这怎么也说不过去,你立即去聚丰镇,看是否能将纯阳子真人请来,将这祸害捉拿,也好给各位贵客一个说法才是。”
龟奴似乎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间转了个口风,但还是很快地应了,转身下去准备拿名牌往聚丰镇的无极观赶去。
这时,仅剩的几个客人也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哪里还能待下去,纷纷嚷着不满,匆匆离去。
云落落看了眼身侧的秀露。
秀露莫名觉得后背生寒,顿了顿,才猛然察觉,自己刚刚的声音不低,只怕已叫许多人都听见了!
顿时满脸惊慌。
看着云落落淡漠的眼神,只觉心里头隐隐升起一丝惧意来。
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是,是我失言!仙姑娘娘,您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担心姐姐!您能耐这样大,一定知道我姐姐现在怎么了!求求您,仙姑娘娘,您再做法术,帮我找一找我姐姐吧!我,我一定会给您供长生牌,祝您早日得道升仙的!求求您了!”
大约是因为着急,她的声音,比之前还尖细了几分。
旁边,有几个穿着花红柳绿的姑娘看过来。
便听宋妈妈道,“都回自己屋子去。”
这已是宋妈妈说的第二遍了,而且话音也不似之前的余裕,十分严厉。
众人当即不敢再留,纷纷作鸟兽散,很快便
走了个干净。
只有琪官儿还站在一旁,吩咐两个伙计和龟奴,去将盖着尸体的布裹起来,然后让他们抬着尸体挪动到了后院。
尸体被抬走时,那流下一地的鲜血,便淋淋漓漓地滴落下来,穿过大堂,一直落到后门处去。
几人的身边,在地上漫开的血水里,浓郁的腥气,夹杂着穿堂而过的气味,很快便充斥了整间华丽艳复的乌衣阁大堂。
甜腻的味道,昏暗的光线,浮夸的艳丽,那座宫殿中,陈旧的衣橱内,透过门缝传来的……
封宬垂眸,唇角无意又靡丽地缓缓勾起。
忽而,手臂微微一动。
他眼眸侧过,便看,自己的袖子,被一只小小巧巧的手给牵住。
顿了顿,抬眼,看云落落正朝他望着。
注意到他看过去的视线,她平缓又宁和地问:“走么?”
如烟魔覆灭而来的暗裔如流云散去。
血腥气似乎也散开了许多。
封宬透过纱幔看着她静谧的眼神。
须臾,微微一笑,颔首,“嗯,走吧!”
于是云落落点了点头,牵着他的袖子,刚迈开两步。
身侧,秀露惶急地看了两人一眼,懊恼地抿了下嘴,刚想说话。
后头传
来了宋妈妈的声音。
“请几位贵客留步。”
封宬眼帘微掀,露出个早有所料的笑容。
瞥了眼云落落,见她依旧眉目清宁,神色平静地转回头去。
宋妈妈含笑走了过来,略带歉意又十分恭敬地说道,“惊扰之处,还请贵客见谅。方才听这位小妹所言,贵客是否出身道门?”
倒是开门见山。
封宬被牵着的袖子松开。
他垂眸,看云落落收回的手指,明明嘴角尚是含笑绵绵,可瞳眸中的暖意,已尽散去。
秀露在旁更加不安了,似乎害怕云落落生气,朝宋妈妈看了眼。
云落落神情安然地开口,“不知妈妈有何事?”
宋妈妈当即微笑,朝旁边让开一步,“不知可能借贵客一步说话?”
琪官儿自另一侧走过来,听到宋妈妈的话有些意外,漂亮的眼睛微微瞪大,目光落在云落落和宋妈妈之间。
大约是见识过他最为狼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