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我们很早以前就讨论过这个问题,那时候我说,要是走在前头的是你,我肯定高高兴兴继承你的产业,再找几个美少年陪着。你是怎么说的,你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就是不继承我的家产,也有大把的小姑娘往上扑。”
易遥摇头,他忽然站起来,颤抖着将林桑抱进怀里。“别走,你不能留下我一个,我不答应你!我不答应你!”
林桑回抱着他,泪水都落到他衬衣上,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易遥死在自己前头,两个人里,活着的那个人才最受煎熬。
她舍不得他受这样的苦,可这不代表她会愿意看他跟着自己去死。因为他的爱属于她,而他的生命属于自己,她不愿意看他在悲恸之中伤害自己的生命。
林桑很清楚,再深的痛苦也会随着时间递减。她死了,他一定会痛苦好几年,但总有一天,这痛苦会渐渐被淡忘,她这一生已经走到了尽头,可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爱之深则计之远,并非只是父母于子女之爱,而是每一个真正付出爱的人都会做的。
爱其人,则爱其所爱,虑其所虑,思其不能思。
林桑低头,掩住自己的哽咽,“你要是跟着我一起走了,谁来给我烧纸扫墓?我要强了一辈子,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你得活着,逢年过节的,给我祈福诵经,保佑我下辈子投个好胎……还有我的生意,你得替我打理……”她的声音渐弱,终于忍不住呜咽。
她这一辈子的眼泪,大概都集中在这个秋日的傍晚了。
安静的庭院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相拥而泣的声音,那被夕阳拉长的一双身影,又是如此的寂寥,当残阳下落,夜幕降临,死亡也会如约而至,将他们永远分离。
“……我舍不得你死,我只有这一个遗愿,答应我吧。”
易遥说不出话来,只是抱着她哭,喉咙间是压抑不住的哽咽声。
林桑抽出帕子擦泪,又打理了一下仪容,她能感觉到,她快要死了。老天眷顾她,至少给了她一个体面离开的机会——她见过太多毫无尊严离去的人了,虽然到了那一刻可能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但如果可以,她不愿意那样。
“你不说话,那我们就按老规矩,当你是默认了。”林桑举起手边的书,“再给我读一段吧,我想听。”
易遥呆呆地接过书,他眼神微微一动,眼眶中的泪就落下来,他明白,眼前这个人马上就要离开了,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离开他。
但他也明白,在这最后一刻,应该让她毫无牵挂,该让她用自己喜欢的方式离去。
他抹去泪水,微笑道,“我答应你。”
深吸几口气,他用颤抖的声音读起了那段文字,“……彼此相爱,却不要让爱成为束缚,不如让它成为涌动的大海,两岸乃是你们的的灵魂,互斟满杯,却不要同饮一杯,互赠面包,却不要共食一个;一起歌舞欢喜,却依然各自独立,相互交心,却不要让对方收藏,因为唯有生命之手,才能收容你的心……”
他念的并不动听,断断续续的,时而夹杂着几声哽咽。林桑却听的很认真,待他念完这一段,她忽而捧起易遥的手,在他右手的无名指上印上一吻,低喃道,“我爱你。”
星空缀满夜幕时,林桑倚在他怀中,渐渐闭上了双眼。
寥寥夜风里,易遥缓缓蹲下,虔诚而轻柔地回吻了她的手,“我也爱你。”
我爱你,我的爱人,我的……另一半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