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到那日她一身宫装,富贵逼人,兄长却一脸复杂,有遗憾,有欣喜,饱含情谊地对她说,若是再后宫受了欺负定要告诉于他……许岚秋记得自己那会儿,还含泪取笑他没有官职,没有权势,要拿什么给她撑腰,没想到随后不久许琰就投身于军中了……
豪门世家养出来的贵公子,如何吃得军中那种地方的苦?许岚秋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着急,奈何那时候的她刚刚入宫,除了圣恩一无所有,走投无路之下她只能求到了先帝面前。
新帝却说想与她做交易,这才有了许岚秋后来与先帝那种,几乎合作式的夫妻模式……
而今,她与兄长天各一方,更经历过阴阳相隔。“祖母觉得秋儿今日这茶水泡得如何?”许岚秋眼眶泛酸,差点没失态,见宁姑姑向自己投来怀疑的目光,前者连忙转移话题询问柳氏。
“你这丫头心灵手巧得很,你泡的茶最对老婆子胃口了,”许岚秋心中存着事,但手下的力度却是半分不差,并未叫柳氏察觉出不对。
“……二伯父是在边境啊,难怪秋儿曾听下人提起,却不曾见过。”许岚秋故作娇憨
地又与柳氏撒了两句娇,又开始将话题往许琰的信上带。
却不知她这一番话里也带着自己的小心机,宁国公府上下这么多人,谁都清楚许岚秋除了与二房的许岚祺交好些外,每日除了来柳氏这,再无地方可去。
可如今许岚秋却说她并不知晓许珩的动向,不管是真是假,柳氏都觉得这个庶孙女是个安分的,且与二房的关系并不如她们所想的那般要好,否则怎会不晓得二房当家的家主如今在哪?
这么一想,柳氏对许岚秋看着更顺眼了几分。
宁姑姑已经收了许琰的信,见屋中有许岚秋陪着柳氏,折身去了里屋收拾。
享受着许岚秋力道恰好的按摩,捧着后者奉上的茶水细呷了一口,茶与梅香的清冽充斥于口腔中,唇齿留香,柳氏眯着眼,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你二伯父听说了,京城勋贵纷纷向圣上上缴家产的事情,特地来信劝我也照着做,”柳氏被许岚秋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也没有隐瞒她的意思,不多时就说出了许琰信中的讯息,“秋儿你说说咱们家要这么做吗?”
“朝中大事,祖母怎的还来问秋儿这么个
后宅丫头?”许岚秋没想到柳氏会忽然就这个问题问自己,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未尝不是个机会,笑着接道,“秋儿虽不懂前朝的事,但想来应当是二伯父太过谨慎了吧,咱们宁国公府虽说家大业大的,但一直都未曾犯过什么错事……更何况,咱们不还是陛下的外祖家吗?难道大姑姑没了,陛下就能不认咱们这门亲戚了吗?”
许岚秋言语虽没有说要柳氏答应或是拒绝许琰的话,但话里话外都在捧着柳氏与宁国公府,大有给柳氏洗脑,他们宁国公府是与别的勋贵之家不一样的存在,甚至连帝王都应该让着他们……
先有那些勋贵之家的夫人捧着柳氏,后又有许岚秋这么哄着,显然柳氏是真的叫许岚秋的话听了进去。想到还有许岚秋与其他人都所不知晓的,自己与新帝之间的“交易”,柳氏更是觉得他们宁国公府不必破财,完全可以高枕无忧地继续过日子。
许岚秋见柳氏的样子,心知她应该已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当下笑着又哄了柳氏一会儿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宁国公府是从许岚秋前身那辈开始发展起来的,如今许
月身死,全靠新帝心中仅剩的情谊,和远在边城的许琰撑着才能保持着风光。奈何柳氏就是看不清局势,自以为捏着新帝谋害养母的证据,就能高枕无忧,却不知帝王之位的人,岂能允许自己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
“也罢,就算我今日不出手,只要柳氏撺掇着府上不上缴财产,小皇帝也不会放过他们的……”许岚秋捏着纸笔,本想给赵玄磷去信叫他帮忙暗中运作的心,忽然没了。
沾了墨的笔锋因为许岚秋久未落笔,其上的墨滴到了宣纸上,晕开了小小一朵墨花。
若是不提前朝之事,许岚秋原就不知道该给赵玄磷回些什么,此刻见了这朵墨花,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
赵玄磷拆开许岚秋寄来的信时,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屋中烛火摇曳,一片静逸。
本以为许岚秋这次信上会一如往日那般,说些朝局大事,就算不关朝局,也是些一本正经的问候的话,没曾想信纸摊开,只见一朵栩栩如生的玉兰绽开在纸上。
明明只有黑白两色,却叫无端感受到了玉兰的生气勃勃,此时恰有夜风携着屋外满园的兰香
入屋,白色的窗纱轻拂,纸上的白玉兰似乎活了一般,在赵玄磷的眼前舒展枝叶……逐渐幻变成了他朝思暮想的那张脸。
侍墨怀中抱了一堆最近收到的情报,一进门就见赵玄磷正盯着一幅画,双眼放空,像个傻子一样,那张倾倒京都万千少女的脸上甚至还有肉眼可见的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