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哝哝。
她是凌照水。
肃王武瑛玖弄清楚她是谁,花费了整整七年。
他其实有机会顺着慧妃脱口而出的问话,早一点探究出她真实的名姓,早一点知晓她起伏如坠崖般的人生经历,成为她落寞时候最有力的倚仗。
那一切的可能却都被肃王自己难以自持的坏情绪给耽误了。
彼时,骄傲的少年被情绪的恶魔打败,他再也未向慧妃提及婚约之说,是因为,
他再一次切切实实地知晓了,哝哝她,不爱他。
“儿啊,你一厢情愿扑在人家身上,一门心思要对人家负责,可曾想过,哝哝她又是怎么想的呢?”
“她就是个妓女,妓子无情,哝哝她根本就不愿意在一颗树上吊着。”
“你不过就是她其中一个恩客,出了这座山,她都未必会记得你。”
慧妃的话如一把刀割在肃王武瑛玖身上,但他不愿意轻信。
他在夜夜缠绵中感受到的哝哝,洒脱却不随意,热情却不奔放,他碾过她身体的角角落落,她在他怀里扎根良久,他们如此合拍,又诸番共情,共赴山峦与云端,徜徉湖泊与大海,叫他怎么能相信,
她的每一次逢迎,都并未用情。
她与他每一下缠绵,只是源于身体的贪婪。
可事实就那么摆在眼前:每一次事后,她会若无其事地唤人更衣,张口要一碗人间清醒后的避子汤。
肃王武瑛玖以为自己听错了,宽大的掌心搭在她一侧的软肩上,迫使她回眸:
“你刚刚要什么?”
“避子汤啊。”
哝哝回答得再随意不过,末了还补了一句:
“主子,你昨儿晚上也太疯狂了些,弄得太深了。”
她对他的给予避之不及,想了想,又对外边候着的侍从道:
“安全起见,一碗不够,准备两碗吧!”
少年意气被那两晚避子汤撕得粉碎,肃王武瑛玖咬牙切齿道:
“哝哝,你就这么不想要我的子嗣吗?”
诚然,在肃王这句话出口之前,凌照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她好似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会,才略显惊讶地开口:
“主子,你开什么玩笑呢?”
“等你的病好全了,哝哝就该收钱走人了。哝哝现在啊,满脑子就想着要如何花销那三百金,那可是一大笔银钱呢!”
“子嗣,那是什么东西?任何会挡哝哝财路和自由的东西,都不在哝哝的考虑之列。”
“哝哝就是妓子,今宵缠绵尽欢便好,至于往后,谁记得谁呢?”
两人刚刚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缠绵,肃王武瑛玖原本还有些余力,为了哝哝姑娘的身体着想,也为了来日方长,才强忍着欲念,没有完全释放出来。
此刻火气上来,按在哝哝肩头上的那只手微一使力,又把她按回了床榻间。
哝哝姑娘一阵尖叫,双手抱胸,惊呼道:
“主子,刚刚不是完事了吗?”
人已推倒,肃王武瑛玖业以就位,姿势便是两人深入交流时最令哝哝姑娘说不出话的那一种。
她在此时才会一改伶牙俐齿和煽风点火的本来面目,乖乖配合,默默忍受,偶有一两句无意识的呻吟从唇角溢出,又会大大拉长缠绵悱恻的时限,
抵死缠绵,融为一体。直至两人都汗流浃背,精疲力尽。
她听到右侧耳边男人仿若远古飘来的闷哼声:
“既然两碗避子汤已经备好了,那便不要浪费了。”
哝哝姑娘恍然大悟,原来节约才是肃王武瑛玖的本意,这一顿堵人唇舌、让人应接不暇的疾风暴雨原来只是为了那两碗避子汤能够物尽其用。
身体被掏空,男人抽身而起的时候,哝哝感到了一阵没来由的空虚和失望。
待她缓过一口气,将自己几乎破碎的身躯裹进一件厚重远超那日寒冷的大袄里,狼狈地逃回自己房间,在旁人的注目下,大口大口地吞咽那苦涩的两碗汤药的时候,似乎看见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从眼角滑落,猝不及防地跌进了汤碗中。
药,于是又苦了几分。
她抬起头,迷离破碎的双眸看向帷帽后的重装的贵人,眸光里早已失却了来时的清明与倔强:
“如您所愿。”
有一瞬,贵人似乎被触动了,难得开了尊口,给她以安慰:
“哝哝,这是为你好。若是有了拖累,你也不得自由。”
理确是这个理,但仍会有丝丝不甘涌上心头,搅乱着哝哝姑娘的心绪。她的脑中一遍遍地响起他说“你不要我的子嗣”时的黯然失声,情绪便跟着一落千丈,难以自愈。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会在意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会揣摩他说那话时隐含的情绪。
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