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水,你跑不掉的。”
细雨迷蒙的春夜,凌照水却觉得脑中似有夏夜的惊雷闪过。
方才在平远侯府一番试探与交锋,已经足以让她意识到,肃王武瑛玖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她若不说真话,势必会被他揪出端倪。
可若是她说了真话,那便是万劫不复。
两害相较,凌姑娘选择避重就轻:
“殿下,我凌氏祖上或许犯过错,但绝无僭越之心。”
昔年凌捭阖贪赃枉法,他的政敌也尝以谋逆加罪其身,彼时还是当今亲口否决:
“凌捭阖么,你们说他贪金贪银贪女人都可以,但你们若说他贪图朕的江山,那便一定是欲加之罪,其心歹毒,当诛。”
无人知晓皇帝为何如此笃行凌捭阖不会贪图他的江山,但旁观者转念一想,也都清醒了:
凌家祖祖辈辈都是读书人,行过医,出为仕,却无人掌过兵。
就好像凌姑娘说的,
“殿下此话,未免太看得起我凌家了!”
两人此刻离得极近,肃王武瑛玖方才托了凌姑娘一把,使其免于跌倒,待凌姑娘站直身子后,他那只手却跟粘在了她胳膊上似的,任其如何挣脱也不得抽出。
肃王微微使力,凌姑娘便被他圈在了怀里,他的嘴角正对着她一侧的耳朵,言语更是充满了蛊惑:
“你知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肃王殿下说完这话,便看见凌照水的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显然是正在酝酿着什么。不待她编出更多谎话,肃王武瑛玖便主动将凌姑娘放开了:
“夜深露重,凌姑娘慢走,本王就送到这了。”
凌照水看着肃王殿下这一副谦和有礼的样子,张了张樱唇,却什么也不能说。
她深知自己吃了个哑巴亏。
亏就亏在,她不承认自己是哝哝,便不可能知道哝哝与肃王殿下私下的耳语。
少年的肃王武瑛玖远没有今日的城府深沉,他变扭又自持,骄傲又难哄。为哄他诚实地面对自己的野心与抱负,说出这一句“君临天下,一统三川”的愿景,哝哝姑娘不知道吃了多少皮肉苦。
也因此,时光斗转,沧海桑田,她一直记得,并将这愿景当作美好的寄托,赠予给了崭新的生命。
彼时她甚至不曾期许自己还能活着,又岂能料想到,她今日能够站在肃王武瑛玖的面前,与他对峙凌三川这个名字的由来。
“真的便好像做了一场梦。”
凌照水这般默念时,已然转身朝凌府大门走去,因而一直目送她离去的肃王武瑛玖便不曾瞧见从她唇角溢出的那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