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黑乎乎的石头是什么呀?”
“老爷为什么要损坏官袍包一块破石头呢?”
“这东西为什么会落在文昌郡主府的手里?”
碧玉姑娘一叠声的提问,如同车外迷蒙的细雨,落在一颠一颠车窗上,转瞬便没有了影子。
留下些湿漉,沾在朝官宽大的官袍上,让杀伐果决者,看上去都有了诗意。
凌姑娘的马车刚入城门,肃王武瑛玖高挺的身影便映入了眼帘。
避无可避,防不胜防。
他身着的仍是赤红色官袍,袍上落了时雨,红色深浅便有了显著的不同。
凌照水看到肃王武瑛玖的时候,他肩头已经濡湿了一大片。
她抬头忘了一眼灰蒙蒙阴沉沉却空乏一声长雷的天,纳闷的是,
这样沾衣不湿的雨,究竟该要站上多久,才能让肩头湿成这般模样?
肃王殿下,当真是好耐心。
可再看他这一身隆重不及更换的亲王朝服,又能猜想到他来时,应该是匆忙的。
他原本是背对着她的,负手而立,身姿萧肃。
被属官提醒,才转过身来,看到她时,他像是松出了一口气。
文昌郡主府虽倒了,但傅柯羽自己一手建起的引领京都文潮的文昌阁还在。
翰林编修凌洒金的妹妹,与当世才子的绯闻,便也还被时人关注和乐道着。
凌姑娘不避眼目在京都城外送别老相好的消息不胫而走,引来了无数看客驻足。
这些看客中,还有位高权重的肃王武瑛玖。
肃王打马而来,下了朝便直奔城门,来得匆忙,马步不停,身后的属官被他远远地落在了身后。
城门的守官看到他,吓了一大跳,如临大敌,以为肃王亲至必定是军情紧急。
却没想到肃王下马后,上了城门,只是遥望着城门外的某处出神。
守卫顺着肃王的视线望去,一对璧人依依惜别,正是时下大名鼎鼎的一对痴男怨女。
守卫惴惴不安:
“殿下,可要微臣下去请傅公子和凌姑娘?”
肃王武瑛玖摆了摆手:
“你去忙你的,本王站一会。”
守卫要为肃王打伞,他却说:
“无妨,跑了一阵身上热,正好凉一凉。”
肃王这一站,便是约莫一个时辰,直到凌姑娘目送傅公子的马车远去,肃王武瑛玖才缓缓下了城楼。
凌姑娘不明白肃王殿下为什么要在雨中站那么久,肃王也不明白她同旧情人为什么有这么多话要讲。
讲着讲着,似是哭了,笑了,又更像是笑着落泪了。
两人俨然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让肃王殿下的凉雨,白淋了。
心头的灼热,便是再站上一个时辰,也浇不灭了。
凌照水看到了肃王,肃王也看到了她。
诚然他与她不算熟,却也不能装作看不见。
况且,他对她有恩。
他今日特意等在要道上,蹙着眉冷着面,看上去又特别像,等着她谢恩的样子。
凌照水想起来,云韶宫事发这么久,她还没有亲自给肃王武瑛玖谢过恩。
在这期间,凌姑娘甚有闲暇地出席了京中贵馈举办的两场踏青活动、一场春花宴,插过柳、斗过茶,荡过秋千、放过纸鸢,俨然一副逐渐融入京都贵眷交际圈的怡然之象,却好像独独对肃王武瑛玖其人,避之不及。
凌姑娘参加的这几场宴请,好巧不巧,肃王百忙之中拨冗,都去了。只是他到后不久,凌姑娘都有事先回了。阴差阳错,肃王武瑛玖也是到了今日,才见到凌姑娘第二面。
马车停靠在一边,肃王武瑛玖几步上前,亲自搭了手,要扶凌姑娘下马车。
如此盛情,凌姑娘左顾右盼,受宠若惊:
“不敢劳烦殿下。”
才刚刚送走傅珂羽,转头又去招惹肃王武瑛玖。
人言可畏,凌姑娘当真是不敢。
肃王武瑛玖讨厌她这份看人下饭的谨慎,强势拽了她一只手,半拖半搀着将她扶下了马车:
“凌姑娘既能去兵部尚书家二公子的相亲宴,又能亲自到城门口送别傅公子,怎么就独独要同本王,避嫌呢?”
时雨带走了尘薶,却不曾带走肃王武瑛玖独有的气息。
凌照水承认,她对此格外敏感。
强势的、霸道的肃王,猝不及防再一次映入凌照水的眼帘,她也不得不,再一次为手腕的自由,阿谀奉承:
“那自然是因为殿下您比他们,不好惹。”
肃王武瑛玖一愣,又近了一步:
“哦,”
他语音上扬,颇具探究之味:
“凌姑娘倒是说说看,是怎么个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