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现在。
四时别院。
范闲从外面回到屋内,关上门。
李承泽已经醒了,揉着眼睛,此时天还黑着。“怎么了?”
“宫里出事了,我吵醒你了吗?”范闲轻轻拍了拍李承泽后背。
“没有,不知为什么就醒了。”李承泽捂了捂胸口,额头泛着冷汗,不知为何,可能是醒的太突然,心脏突突的,很慌乱。“宫里怎么了?”
范闲顿了顿,眼底藏了几分恻隐,将自己的语气放柔:“宫里走水了。”
“哪个宫?”李承泽本无心去问的那么详细,但是直觉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知道,应该知道。
范闲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宁淑宫。”
“什么?”
李承泽只觉得身体发抖,全身紧绷不受控制的颤抖,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拧紧!
他挣脱开,瞬间 红了眼睛,看着范闲,泛白的脸如一张纸一样没有血色,咽喉一阵铁锈味,好一会才发的出声音:“为什么?范闲……你是不是弄错了?”
看着李承泽,范闲心里居然感到慌张不安,伸手试图抹去他满脸的泪水,却根本擦不完,“书房烛台翻了,引起的火灾。”
“母妃与世无争,她都已经在冷宫了……”李承泽嘶吼着。
为什么,他连仅剩下的母妃都没了,他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对他母妃下手!
“承泽,宫里已经在操办了,追封太妃葬入皇陵。”范闲满眼心疼,他就像块彻底破碎的美玉一样,让人捧在手心里惋惜。
李承泽抑制不住的眼泪,语调里甚至带上了哀求,“你不是厉害吗,你帮我查查好不好,母妃不可能,不可能是……肯定是有人纵火!范闲我求你!帮帮我……”
他真的想不明白到底是谁会去害一个毫无威胁的人,他自知宫外结仇多,得罪的人也多,所有他很清楚,母妃留在宫里才是最安全的。
如今宫里已经没有人会去动她了,即使还有些恨他的官员,但绝不至于去冒险杀害一位后妃。
所有他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好,言冰云已经派人在查了。”范闲努力的去安抚怀中的人,哭的像个小孩子。
……
李承泽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久到后来他甚至哭不出来,默默的坐在那里,一坐就是天亮。
然后从天亮再到中午。
范闲从外面回来,看到桌上一动没动的食物,让丫鬟重新做了一份端上来。
“吃一点吧。”
“有消息了吗?”李承泽抓着范闲的衣角。
“吃完了我告诉你。”
“好。”李承泽很乖的坐在椅子上,狼吞虎咽的扒了两口被拦下。
范闲亲手一点一点的喂着李承泽,不让他吃太快,对胃不好,看着他眼神里逐渐开始急切不耐烦,停了手中的筷子。
“起火前,宜太后去过,但并没有纵火,她走后不到两个时辰,宁淑宫才起的火。”
李承泽将手攥的发白,咬着嘴唇,似乎在隐忍什么,范闲不忍心的捏住他的下巴,把可怜的嘴唇解救出来,然后将他的手掰开,揉了揉,然后握住。
“言冰云会想办法把宜太后身边宫女抓来审问清楚,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嗯……”
范闲还想在喂他吃一点,李承泽已经别过头表示自己吃不下了。“我能去看看吗?”
厚葬的葬礼办的很隆重,但李承泽只想给母妃上一炷香。
“好。”
……
马车一路进了宫,李承泽一身白衣,头发用白带子简单绑着,头上戴着一个白纱幂篱,遮住了脸。
前来悼念的官员,贵族络绎不绝,但都没一个真心的。
李承泽点了三炷香,他甚至不能放声大哭,不能喊一句母妃。
他彻底变成孤家寡人了。
……
回去的路上一言不发,马车停顿了片刻,掉头去了另一边。
“其实我母妃没有很爱我。”李承泽眼神很空洞,哭多了泪干了,再悲伤也流不出来了。“但是,我连她都没有了。”
淑贵妃爱他,就是性子太淡然处之了,但是李承泽从小就只有这点爱了。
“我会永远在。”他永远不会让李承泽离开自己。
李承泽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放到窗外,看着车水马龙,看着人来人往,看着熙熙攘攘。
看着一个被父母牵着手的小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十三岁之前他觉得自己可以很快乐的生活,但是他有个狠心的爹,有个想杀他的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