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秦局长开完会后没几天,从开滦回来的所有人就回到辛屯了。
一辆解放卡车把他们从宾馆直接拉到了辛屯设在学校操场上的灵棚,不过,那不是祭奠地震中遇难矿工的灵棚,而是祭奠毛主席的灵棚。
局长离开的第二天下午,吕兴全三个人在房间里又正在争上游,他们一般一边打牌,一边开着收音机,听着收音机里的广播。
这时,收音机里,播出哀乐。
他们赶紧放下手上扑克,放大收音机音量。收音机里播音员的声音低沉而悲哀,播放的消息是伟大领袖毛主席于凌晨逝世。三人相互对视了几眼,把牌一扔,各自凄然躺到床上。
这一年来,年初周总理逝世,年中朱老总逝世,他们又共同从一次空前的大地震中逃了出来,情绪刚刚平复,没想到伟大领袖突然也逝世了。
瞬时,他们再次感觉到天像塌了下来一样,明天又将会怎样?
郑济国开始难过地抽泣起来,吕兴全说,“不要哭,不要哭,毛主席老人家不希望我们哭。”
但他自己说着说着,也跟着哭了起来,俩人的哭泣传染到周树海,整个房间里都哭了起来,开始是小声的抽泣,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大,他们听到整个楼里各个角落里都有各种哭泣的声音,一时间,整个宾馆楼上哭声震天,一直到夜里,都没有停止下来
地震后吕兴全见到儿子世杰,就是在辛屯为毛主席逝世设的灵棚中。
毛主席逝世后的第三天上午,他们突然接到通知,收拾行李返回单位。
此时此刻,他们已无法产生终于能够回家的幸福感,木然快速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上了辛屯开过来的解放卡车。
解放卡车直接开到辛屯学校,纪念棚设在那里。
从开滦回来的八个人下车后,并进缓慢前行的群众队伍,这引来整个队伍小小的骚动。有些人远远向他们投来关切慰问的目光,他们也远远地用眼神交流回应,但也有的目光中掺杂着怨恨和伤感。
与职工们一起进场的还有学校里的学生队伍。
三个人都从学生的那支队伍里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周树海的二儿子扩建这时已用了学名周伟军,他和几个小学生抽泣着站在灵棚的门口,似乎一起在维护学生队伍的秩序,吕兴全则看到自己的儿子吕世杰跟在刚上学一年级的队伍中,慢慢地往前缓步移动。
队伍行进地极其缓慢,走走停停,许多群众走到毛主席像前大哭着不肯离去,有一些哭得死去活来,一下子背过气去,灵棚外医院的医生和护士赶紧冲上去把晕倒的人抬到边上救治,他们三人跟着队伍缓缓往前走。
快走到灵棚入口时,入口处忽然乱了起来,原来是两个小学生在入口处打了起来,在地上滚来滚去,再仔细一看竟然是周伟军和吕世杰抱在一起滚,周树海和吕兴全赶忙跑了过去,把各自的儿子拉开,吕世杰比周伟军小三岁明显打不过,哭得不成样子。
周树海“啪”地扇了周伟军一个耳光,喝道,“你干么打你兄弟!”
周伟军刚才还只是哭哭咧咧,被打了一个耳光后,又放声大哭起来,“这个贼羔子该打,毛主席逝世了他都不哭!不打死他打死谁!”
那边吕世杰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还嘴道,“谁说我没哭,明明我哭了,你就是欺负我。”
周伟军差点又冲了上去,被周树海拦抱住,他不依不饶地哭着喊道,“你那是假哭,抹了唾沫到脸上的,我看见你吐唾沫了。”
吕世杰则回应到,“就你个熊玩意眼睛尖,盯着我瞅,抹唾沫的又不是我一个,张小莉也抹唾沫,你咋不管她咧。”
吕兴全猛踹了一脚吕世杰,一下子把世杰踹到地上,吼了一声“丢人的玩意儿”。
班里的老师赶了上来,把两个小学生带走了,两位父亲讪讪地对视了一眼,尴尬地咧了咧嘴,又并回到缓慢前行的哀悼队伍中。
那几天里,整个辛屯的大广播到井下大巷的喇叭里,放的都是哀乐和对毛主席的悼词。
每天上班前,吕兴全都先拐到学校灵棚里,给主席像深深地鞠一躬再去单位,他又回忆起十年前在天安门观礼台上远远望见毛主席时的激动和喜悦,那个时候,毛主席是那样的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同学们回到学校后,都在兴奋地讨论着毛主席还能继续领导中国人民二、三十年,一直领导到下一个世纪,领导到实现四个现代化,可现在全国人民却失去了领路人,吕兴全不禁为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前途而感到深深地揪心。
祭奠结束后没几天,总工梁玉衡找到吕兴全,说组织上又要派给他一个光荣的任务。
吕兴全听到“光荣任务”四个字时,心里扑腾扑腾了几下,想着这一次地震后,有些位置都空了出来,会不会有新的位置,但梁玉衡说要派吕兴全去北京出差,吕兴全的心里一下了像撒了气的气球,为难的说,“梁总,我这刚从开滦回来,秀瑛那边不会愿意我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