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生病了。
好像真的生病了。
不堪回首的过往涌进脑袋里,将她的理智迅速吞噬,压得心头喘不过气来。
那年,事发突然,她出院后,把自己困在小小的空间,门窗紧闭,不分昼夜,昏昏沉沉,忘记吃饭,忘记喝水,忘记上课。
也,忘记该怎么活着。
那些人对她恶语相向,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恶毒的咒骂充满她的耳膜,窗外的玻璃被砸满恶心的东西,房里发出阵阵腥臭。
哦,身上的伤口发脓了。
深夜,程琂把玩式扯开纱布露出奇形怪状的伤口,扶着墙走到井边费翻力气打了桶水,一瓢瓢淋在身上,血水混夹脓水滑到水泥地面,麻木至极。
痛。
哪里痛。
浑身都痛。
程琂歪头想,如果推开院子里的那扇门是会被指责不孝,恶毒,害人精,还是会叫她去死?
呼之欲出的想法,占据她所有的感官。
死在这里吧。
死在有彭清苑生活过的地方。
程琂浑身凉透,趔趔趄趄抱着疯狂的想法回到房间,一股恼把能敷的药通通倒在伤口,剪了几块布缠着,翻箱倒柜掏了几件能穿的衣服,套在身上,直到耗尽力气瘫倒在地,渐渐阖上沉重的眼帘。
“醒了?”
程琂脑袋一片空白,视线朦胧,反应迟缓转向来声之处,目光触及到那两张与江温极为相似的脸,心猛然抽了下,侧着身撑起身体却从床上翻了下来。
是江家。
她没死。
他们还发着愣,她如同小丑般挪动到他们面前,软软跪在地上,嗓音沙哑而真诚道了声:“对不起。”
结结实实磕了个响头,嘴里翻来复去念着那句迟来的:“对不起。”
“你快起来,我们受不起。”江母神色不明,把端的水转手给了旁边的江宇,阻止程琂的动作,阴阳怪气:“我们家受不起你这个大礼。”
他们父子,绕也是头一回见这孩子便是这副样子。
江母弯身,向后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跟她说。”
“诶,好,孩子也还小,这事儿不能全怪她,你别说太过分的话。”江父其实也有点吓懵了,凑近江母耳边叮嘱:“昨天我要是不去一趟,她就死那了。”
“妈,那你快点,我们还要去医院看哥的。”江宇随手把水放桌上,满眼复杂看了眼,跟着江父一起出去了,顺手把门带上。
两父子相视叹了口气。
窗外天低云暗,如冰天雪地般寒冷,一句句对不起,仿若那飘下来的雪花,堆积树枝尾末,摇摇欲坠,一碰便会落下。
那姑娘白着脸歪歪扭跪扭着,双手压在地面,江母蹲在她面前,彼此都没有开口。
江母作为一位母亲,亲眼目睹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儿子变成如今这般,怎么能不生气?
江母接到江宇打来的电话,天旋地转,昏倒在街,被正在通话的江宇接来医院。
江父直奔警局起诉,得知凶手跑了,便央求警察抓人,若镇上松散,那就去市里求个公道,一定要不能放过那人。
来到医院,江温还在抢救,性命难保,江母站在手术室外,看着江父签了一份又一份通知书,痛心疾首。
直到江温脱离生命危险,却少了腿,喉咙那处长痕,让江母心痛不已,仿佛身上的肉被人剜了,当听闻是江温救了个人人唾弃的白眼狼,将自己险些葬送在程琂手里,她快疯了。
“你就是江温的同桌吧。”江母气难消,平日里的温和对眼前的人,半点也使不出,语气严厉生硬:“江温,从小到大都有自己的主见,对任何事情都有分寸,对自身要求高,喜欢打篮球就打进省队,喜欢画画就想尽办法拿第一,成绩更是不用我和他爸爸操心,作为家长,我们很欣慰,所以也很少去干涉他的事情,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那么冲动。”
程琂沉默,正因为江温是这样的人,才令她控制不住产生向往和追逐的歪念,费尽心思隐藏伤口,掩盖被暴打的事实,努力像个正常女生一样生活。
可上天没有眷顾她,酒醉的程辉又一次把他堵在家门口,左手拎着酒瓶,右手拿关几机生锈的钢筋,怒气冲天吼她“是你对不对,是你把她送走了,我程辉真是好本事,养这么多年养出个不要脸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