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仝没说,手肘撑在栏杆上,托腮,像稚气未脱的幼子,他突然将嗓音提起来,看不清神色,却可以感受到他的愤怒。
“我再问你一次,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打算改吗?”
“不打算。”莫仝的话语还未在脑子里滚过一圈。安回柳的舌头仿佛不受大脑控制,拥有自主意识般,抢先说出口。
安回柳都快无语死了,不是啊,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东西啊?什么改不改的?
“唉,”莫仝摇了摇头,点评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知悔改。”
铛——浑重钟声响起。
庭外乌鸦扑棱,灯火摇曳,明明灭灭,光影流转间,映照莫仝半边脸。
他眼睛微卷向上翘,鼻梁高挺,圆润唇色,英气十足,他吐出两字:“不详。”
不详?什么不详,是窗外的乌鸦鸣叫?
没等安回柳理清思绪,钟声开始尖锐,“铛铛铛——”,像细长的男高音。
延续不断,余韵悠长。
宴会正式开始。
莫仝往下扔一个高脚杯,“呯——”玻璃碎裂,灯光照射,碎片折射出万丈光芒。
嘈杂的晚会归于寂静。
底下的人望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嘴角翘起弧度。
可他们的表情却一模一样……
在这寂静的夜晚颇有股阴森森的意味。试问:如果你大晚上看见许多人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你,你害不害怕?
反正安回柳挺怕的,汗毛根根竖起,像是预警。
莫仝总是做些让人反感的事情,可安回柳却并不觉得。
我这是被人洗脑了吗?
安回柳不是一个包容万千缺点的圣母,相反,他理智。他明确知道该走哪条路,规划自身价值,谋取尽可能多的利益。
那人无用,就只能拉黑删除一条龙服务。
感情淡漠的人不配拥有友谊吗?
安回柳有朋友,聒噪如蝉,性格很好,感情充沛。
可在这一刻,安回柳无比清晰的认识到——
这个世界很大,容不下他。
世上芸芸众生,俗人那么多少,少我一个又何妨。
“滴答,滴——滴答。”
水声中混合一种不知名的音调,尾音长,偶尔带有短促。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安回柳感觉置身在闷热的火炉之中,前面是个白影,没有脸,嘴巴一张一合。
“安回柳,你回来,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面是烈火,你会死的。”
“我要救我弟弟。”
“不,你没有弟弟。”
不用明说,安回柳也知道自己没有弟弟,家中唯他一个独生子,怎么可能再多出来一个?
“我有,他叫……我必须救他。”
名字被抹掉,是大脑的保护机制。
脚下一空,撞到木质栏杆,安回柳惊醒,他晃晃脑袋。
我这是怎么了?被催眠了吗?
他不由得询问莫仝:“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莫仝递过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有有字,“喏,桃木盒子里就只缺这张纸,再见,有事可以找我。”
他语速很快,有些慌忙赶客的意味。
“嗯,再见,多谢款待。”安回柳应了身,抬手接过。余光间好像看见楚无悠的身影,定睛一看,哦,错觉。
我最近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关心他,喜欢上他了?
可……这是异世啊。
无风,暮色深沉,几颗疏星,构成今晚的画卷。
安回柳推门,唤道:“小孩。”
小孩估计心情不太好,声音闷在空气里,散的很远。
为尽快还清债主债务,安回柳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债主分忧:“小孩你……”
可这是在过问他人私事,安回柳在脑内天人交战,卡顿半晌,些许窘迫。
楚无悠善解人意,施施然开口解燃眉之急:“我参加了个比赛,打算取关于城市热门打卡地点的景。但后天要交,我一个人根本来不及。”
安回柳跃跃欲试:“我帮你啊,我大学刚好选修摄影。”
不是他吹,也不是他为还债嘴硬。
艺术世家出身的父母无所谓自家儿子选的专业是否对口,是否赚钱,唯一在意的是自家儿子平安喜乐,自在安好。
“岁岁年年,平安喜乐。”
父母原话。
在父母艺术界大牛身份下,安回柳得到很好的庇护,确实过着起比猪晚吃比猪好的日子。
小孩看过来,弯唇一笑,笔尖朱红小痣灵动起来,整个人愈发妖孽:“谢谢你啊!”
街道寂静无声,安回柳仿若被蛊惑般喃喃自语:“小孩我是不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