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回无声冷笑,声音里倒是温软:“我瞧着她倒是个好的,今日雪漫长街,她却能跪在街上卖身葬父,只求一口薄棺。如今她无依无靠,又是个女子,若是不理会,怕是世道不好容她。”
沈雁回说着,还叹了口气,道:“不过你说的也对,我这几日瞧瞧,虽说府上不缺丫鬟,但若是她可靠,日后留在身边,也算是做善事了。”
这下,倒是让柳思言没话说了,但他有一种预感,这采蓉定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刚才还趁着沈雁回不至于,给他使眼色呢。
他在心里骂了一声小娘皮,却又生出点隐秘的期待来。
柳思言顺势应承下来,今日原本因着自己的腿,还想兴师问罪,或者从她这里讨点好处的,结果现在倒是被这个采蓉给打算了。
眼下柳思言也没有了别的心思,着急先将采蓉的事情弄清楚,因此胡乱点头道:“府内的事情,你是主母,本就该你说了算。”
他话说的好听,说自己不管这些俗务,又叮嘱她:“母亲此番做错了事情,只是咱们到底是晚辈,她有心跟你认错道歉,你鞥不能,顺势给她一个台阶?”
这倒是不算完全撒谎,毕竟皇帝都下了命令,母亲受委屈跟自己丢官罢职,还是知道孰轻孰重的。
柳思言想也不想的选择让亲娘受委屈,末了自己还要当好人。
“我知道夫人最大度了,这次我也有错,回头该怎么罚,我都听凭你发落,行不行?”
话说的亲昵,还想过来拉沈雁回的手,沈雁回不动声色的避开,随手去给自己倒了杯茶。
还问了句:“喝茶么?”
她虽说没回来,可是府上留的有她的人,院落房间都打扫的干净,就连茶水也是热的。
柳思言这会儿没什么心思喝茶,摆手说不必,沈雁回没说什么,喝了一口,才慢悠悠说:“我既然回来了,有些事情便是可以翻篇的,只是只此一次。”
她这话一出,柳思言那点不满迅速小三。
“那是自然。”
他连声说了好,跟沈雁回讲:“我就知道,夫人是最大度的。”
沈雁回只是抿唇,眉眼里带着点叹息,柳思言又道:“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母亲那里坐坐?”
他才说完这话,就见一个嬷嬷在回廊下询问:“夫人可是回来了?”
侍画在守着呢,闻言应声,询问了之后,隔着门回禀:“夫人,老夫人说待会儿过来。”
身后的嬷嬷顿时补了一句:“老夫人说了,您若是没空,她等等也是使得的。”
这话说的,倒是让沈雁回心中冷笑,老夫人这是故意拿架子压她呢,朱氏如今也学聪明了,不摆谱,可这么低三下四的,更让人传闲话。
沈雁回说了声不敢:“原是该我过去的,这天寒地冻的,您且让老夫人在房中歇息,我待会儿便过去。”
她说话时站起身,柳思言也附和道:“母亲这次的确做的不对,该她来跟你说声不是的。”
他们母子两个预备把沈雁回架起来,沈雁回不吃这套,抿唇道:“那便是我该谢罪了,哪有让长辈这般的道理?”
她说到这儿,扬声道:“侍画,来帮我更衣。”
说完又看向柳思言:“您且先回去?”
她都要换衣服了,柳思言自然是不能再这里继续留着的,当下便点头道:“也好。”
他说着,顿了顿,又道:“我随你一起吧,在外面等你。”
说是在外面等,实际上柳思言却是去了旁边的小花厅。
沈雁回没拦着,只是给侍画使了个眼色。
侍画了然,她出去低声吩咐了一句,没一会儿就有人去给柳思言送了茶水。
只不过,送茶水的人不是别个,正是采蓉。
柳思言本来是在老老实实的等着沈雁回的。
今日朱氏要道歉,一半是做戏,但还有一半是诚心。
先前柳思言跟他亲娘说的明白,眼下皇帝申饬自己,暂时赋闲在家,本来事情已经解决了,结果又闹出这么一桩事儿来,他的腿短了,不能去皇帝面前,更是得在家歇着了。
若是不能讨好了沈雁回,他还怎么去皇帝卖惨?
再者,眼下家里已经近乎家徒四壁,还等着沈雁回重新接了掌家权之后,再看着添置呢——在柳思言看来,这次的事情,就是朱氏做的太过分,沈雁回要留一个面子,真的回来之后,难道还能完全不管么?
不管是哪一方面,朱氏低头都是必须的。
朱氏自然是不愿意的,可儿子都说话了,再加上现在兴国公府对外的名声实在是太臭了,就连柳思言的名声也受到了牵连,朱氏也知道大局为重,哪怕心里恨得牙根痒痒,也得在这个时候被迫低头。
柳思言之所以要跟着一起过去,就是害怕朱氏或者沈雁回二者有一个犯了糊涂,到时候事情无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