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薇宁见他似乎不想说自己的来历,便猜想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心中多了几分怜惜,世道艰难,尤为女子,她轻声道:
“你且好好在这里修养着,若是想说了再说。”
“只是不知该怎么称呼姑娘?”
听到“姑娘”二字,谢长宴眼波一动,分不清喜怒,红唇轻启,却也只有二字在口中辗转,“宴……宴……”
虞薇宁柔柔一笑,“哦,原来是艳娘,倒是个好名字。”
与那张艳绝无比的面容极为相配,却也不显得低俗,恍若最上乘的媚药,只需要一点点就能让人酥软到骨子里。
美人垂目,忽而轻声道:“夫人能否不要透露奴家在此处的消息……其实奴家是与情郎私会从家中跑出来的,却没曾想情郎丢下了奴一个人……”
“若是传出去,便也没脸活了,只待奴家养好伤,便会自行离开。”
虞薇宁听到这里,怜惜之意更甚。
却也暗恼她胆子有些太大,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差点连命都给葬送了。
她轻轻握住艳娘那双冰冷的手,眼中一片诚挚,“你且放心住下,没有人会赶走你的。”
艳娘在她握住手的一瞬间身子轻轻颤了颤,鸦青色的睫羽遮住眼中的情绪,
反手又将虞夫人的手握在掌心里,面上却依旧笑若芙蕖,
“夫人真是心善。”
虞薇宁派人去打水给他清洗,这艳娘说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她看了看那伤口说大也不大,便也由着他去了。
自此谢长宴就在昭化侯府住了下来。
这日天色已暗。
丫鬟白鸢提着裙摆脚下生风,因为剧烈奔跑的缘故那张圆圆的小脸上也染上了一层薄汗,满是焦急。
院子里的生出枝丫的绣球花都被她带落一簇。
“怎么了如此慌张?”
坐在桌案前的虞薇宁轻轻抬眸,卧在一旁贵妃椅上的谢长宴也抬起头来,朱唇榴齿,灿然夺目。
这小丫鬟咋咋呼呼的,着实让人生厌。
白鸢却要被自家夫人这不争不抢的性子给急死了,红着脸扬起头道:“大爷他……他带了一个女子回来……”
虞薇宁手中执的毛笔轻轻一顿,她正在处理府中的账目,一滴墨汁顺势晕染开来,那刚写下的文字便已经看不清了,
“莫是你看错了?”
灯影摇曳,让她不禁想起如今已是嫁到侯府的第三年了,她克己守礼,将家中庶务打理的井井有条,更是让人挑不出来一丁点错。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相公似乎很是不喜她。
虞薇宁又想到了今日纪母旁敲侧击的询问,忍不住轻轻叹了叹气,三年无所出,也不是她的本愿。
是她的相公不愿意碰她。
可这样的私密事情又能拿与谁说?
又听的他带回了一个女子,原本看的还算流利的账本如今一个字也瞧不进去了,索性就将其合上。
秋水般盈盈淡淡的眸轻轻望向白鸢,“你且慢慢说。”
白鸢见夫人总算想搭理自己了,口中的话便如同倒珠子一般喋喋不休了起来,
“大爷方才回府的时候,奴婢远远的瞧见了他身边带了一个穿粉色衣裳的女子。”
“奴婢好奇便跟了上去,看到大爷带着那女子就往太太那房去,听人说是想纳了她做姨娘……”
“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夫人的庶妹虞清月。”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白鸢几乎不敢抬头去看夫人的神色,却也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那二小姐原在虞府时就与自家小姐不对付,如今更是赶着来给自己的姐夫作妾,可不晦气的很么?
虞薇宁静静地听着白鸢的话,淡雅的眉轻轻蹙起,目光落到一旁的两个镇纸的小泥人上,做的不算精致,略有些粗糙,好在心意灵巧,正是一男一女。
这是纪南寻送给她的唯一礼物,说是捏的他们二人。
送泥人的时候他是否对自己还有些情谊?
纪府与虞府也算世代交好,两人自总角就已经熟识,算得上青梅竹马。
可虞家是靠着行商起家的,士农工商便落了下乘,再加上虞父一时犯了浑,酿下大错,如今还在狱中给关押着。
虞薇宁在纪府中更是举步维艰,如屡薄冰。
就算她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险些累的咳血,旁人也未曾念过一句好。
目光缓缓从那两个小泥人身上收了回来,如今夫君要纳自己的庶妹做妾,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只觉得有些堵的慌。
“夫人,太太唤你过去。”
纪母身边的何嬷嬷掀了珠帘走了进来,虽然她的年事已高,但在府中的地位不容小觑,一举一动沉稳得体,不管是谁都要给她几分尊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