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宴红着一双眼看她,垂在一侧细白有力的手臂被府医小心翼翼地捏着,银白的细针就着烛火穿插在血淋淋的窟窿中尽心尽力的缝合。
这麻药只是能叫他感受不到疼罢了,并非感受不到针线刺破皮在肉中游走的感觉。
越是这样,江清宴就越发无法忽略这个残忍的事实。
宋清阮不忍去看,也不敢对上江清宴的眼。
从前,她心中介怀江枕上一世的背叛给她留下了极大的阴影,叫她不敢将膝下的两个孩子再视为己出,更不敢,也无法再如上一世那般倾心全力用心疼爱孩子。
她这一世一直将自己摆在第一位上,听见江清宴喊母亲二字也从未生出什么‘她现下已经当了母亲’那般神奇的感觉。
她待江清宴的好只能在物质上体现,再多的便是为江清宴筹划好日后的道路,她原以为这样已经够了,也未曾将心比心地同江清宴敞开心扉交谈过。
那日后山枫叶林一事,她只是下意识地护着江清宴,说白了那日若不是江清宴那般舍命回头救她,那么大概现下,她也不会在听见江清宴受了欺负后生气。
宋清阮只以为“生气”那是人和人之间生出的好感作祟,不想是她内心深处潜移默化以母亲的心态关心江清宴。
直至今日,江清宴头一次在她眼前红了眼,抽泣着鼻音叫她母亲,说他日后不能舞剑了。
这声带着哭腔的母亲像是晴日里骤然打响的惊雷一般砸在她心头,叫她赫然意识到,她现下是江清宴的母亲,他唯一能依靠的亲人。
穿插在肉中的细线正在打结,牵拉的感觉叫江清宴低下头去看,宋清阮伸出手,冰凉的手指遮住他的眼睛,宋清阮轻声同他保证:
“日后,你还能舞剑。”
医书上有法子能叫江清宴的胳膊恢复如初,只是要耗费些心神,花大价钱买昂贵的药材来医治,宋清阮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江清宴被她遮着眼茫然抬头:“儿子,信母亲的话。”
宋清阮道:“并非哄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手下的头轻点着,又道:“儿子今日只是瞧见江枕红着眼像是寻仇一般往母亲那边去,儿子觉得……”
江清宴住了口,顿了顿心神,抹去他心中所猜测的叶罗懿一事道:
“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开口同江枕说,近来在府上作祟的女贼被掌印大人抓住了,且当着母亲的面砍了头,人死不能复生,她定然不能再危害侯府,这事咱们侯府应当庆贺,只是她身边的同伙要节哀了,往后也不敢紧着冒头做坏了……”
宋清阮垂眸看他开开合合的口,掩下心思插话道:“我知晓。”
外面传来江枕大声求饶的哭嚎,引得江清宴微微蹙眉,宋清阮撇眼瞧见府医放下针线下手包扎,那窟窿已经被缝合成一条细线,掩下起初那骇人的血腥。
宋清阮将手从他面上拿下来,转头看向宁枝,宁枝连忙上前将手中的刀子放在他眼前的桌上,刀子上的血已经干涸,污血没沾到的地方上闪着寒光。
江清宴凝神看着那刀子,似懂非懂地看向宋清阮。
宋清阮侧眼睨着刀子,冷声鼓舞江清宴:“捅回来。”
江清宴一怔,前几次他出事宋清阮都是淡淡地同江老夫人周旋半晌着要罚江枕,可最后都被江老夫人挡了回来,左右只得了个跪祠堂责罚。
怎的这次如此“出格”江老夫人也点头同意了?还是她为了给将自己出气一意孤行?
那宋清阮会不会在事后被江老夫人为难责怪?
江清宴张了张口要推辞,却被宋清阮笑着堵了回去:“无需有何忧虑,只要我在侯府,谁人都奈何不了你,也忤逆不了我的心意,清宴,捅回来。”
宋清阮见他还有几丝犹豫,便道:“他捅伤了你手臂,害得你日后不能习武事小,他不分尊卑踩在你头上作威作福事大,有些事上你可以忍让,但若是有人逼得太死,那便要出手反击。”
江清宴发誓,此时此刻,他比谁都想捅回来。
但为了宋清阮,他并不想这样做,也不屑于同江枕一般见识,再者听着江枕如此哭嚎,他心下一松,江枕是否也知错了?
江清宴动了动手指从榻上下来,一身素白的中衣松垮地搭在劲瘦的身上,他抬眼道:
“儿子出去见他。”
宋清阮打量着他的神情点头,江清宴便越过那把刀子,单手拖着胳膊走出堂外,冷冷地看向跪在外面求情不成破口大骂的江枕。
“江枕。”
江清宴站在堂外,金光色的光辉打在素白的中衣上,裹着热气暖风轻轻吹过掀起他的衣角,江清宴眯眼看向他那完好的右臂,心下一沉,轻声道:
“我不为难你,也不要你的胳膊。”
江枕泪眼朦胧地看向江清宴,听见江清宴的话后顿时松了口气,顿时跪直了身子道: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