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不过半刻,宁棠从外面进来:“夫人,现在已是卯时正点,可要叫小厨房备菜送上来?”
“送上来吧,依着昨日府医开的膳食方子送就是。”
“诶好,夫人,再就是孙老先生昨夜听闻老夫人生疾,现下正在外面候着,想进来探望探望老夫人。”
“请进来吧。”
“诶。”宁棠福了身子出去,将孙澈请了进来。
孙澈现住在侯府教江枕读书,亦算是半个侯府上的人,得知江老夫人生了疾过来问候两声也算是常理中的事,左不过是来问问病情,稍加两句叮嘱便是了。
只是江老夫人见了他却不甚搭理,将眼一闭不同他讲话,只叫宋清阮来招待他。
孙澈有些生硬地问她:“夫人,枕儿可曾来过?”
自回了侯府后,江老夫人就时不时派人去他那边把江枕叫走,明明一日就能学完的课业拖成了三日,就这还学得一点都不精!
江枕仗着江老夫人纵容,不说不去见江老夫人请安,就连见了他都要摆出一副少爷的架子来,那双眼好似长在了头顶上一样拿鼻子瞧他。
他这一辈子教的学生虽不多,比侯府还要体面的世家也并非没见过,再次的也有礼有节尊师敬长,像江枕如此嚣张跋扈又屡教不改的还是头一个!
若是江枕日后走出侯府还是这般不成体统的模样,岂不叫人笑话他这个开蒙先生误人子弟!?
孙澈又问了一遍:“枕儿可知晓江老夫人生了疾?”
宋清阮笑道:“已经叫人去知会去了。”
她虽不再过问江枕的学业,可单看孙澈和江老夫人这幅水火不容的架势也能猜出一二。
孙澈点头道:“既如此,那我便在此等候片刻,也好带着枕儿去学堂。”
宋清阮点头,叫丫鬟来给他添茶。
孙澈原本还有些欣慰,想着遇上这种事江枕不能不来,可左等右等也没能等来江枕的身影,孙澈沉了口气:
“夫人,枕二爷……”
“夫人,清宴少爷来了。”
孙澈的话还没说完,下面的丫鬟就进来通传,江清宴紧跟在后面进来,见了孙澈后丝毫不吃惊,先后给三人行礼,才接过丫鬟手中的湿帕子上前:
“母亲,还是叫儿子来吧。”
宋清阮点头:“去吧。”
孙澈满脸赞扬地看着江清宴,一口一个清宴地问他话,谈话间满是欣赏。
江清宴一面温和回答着,一面将帕子上的水拧干,走上前去给江老夫人擦脸,却不料江老夫人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挥手推开他的手,怒气冲冲地问宋清阮:
“你可找人去请枕儿了?!”
江清宴明亮的眼神暗了下来,默默将手中的帕子收回去,后撤两步站了回去。
宋清阮道:“已经去了。”
宋清阮又同宁棠道:“你且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孙澈皱紧了眉:“现已卯时,枕二爷还没起?”
宁棠刚出去两步就瞧见江枕歪斜着步子往着这边走,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宁棠又连忙回来:“夫人,枕二爷来了。”
江老夫人一喜,忙哑着声喊着:“快叫枕儿进来!”
江枕进来后还有些迷瞪,揉着眼睛看堂内的人,含糊道:
“儿子请母亲得安,请老夫人的安,请哥哥得安,请先生的安。”
他一口气将屋内所有人的安请了个遍,紧跟着往江老夫人榻前走,凝神看了看江老夫人。
焦黄的脸,无神的眼,蓬乱的头发,看着就知道没事。
江枕张口就要哭,余光瞥见江清宴手中的帕子,蹭的一下站起来从丫鬟腰间取了帕子放进已经凉了的水盆中打湿。
“枕儿啊,还是枕儿最得我心啊!”
江老夫人打心眼里欢喜,原本还在谷底的心顷刻间上扬了起来:
“枕儿,快给我擦擦脸。”
孙澈禁不住别开眼去不看他。
江枕答应着,连忙跑过去给江老夫人擦脸,江老夫人也撑起身子仰起头来叫他擦:
“擦得细些,枕儿这孩子心最细了……”
江枕囫囵地擦了两把就把帕子扔了,坐在她床边开始扯着嗓子哭:
“曾祖母,您这是怎么了?我给您擦脸时摸到您脸上的肉都下去了……”
“是我不好,都这样了还想读书上课,都不顾您的身子了,枕儿有罪啊!”
江老夫人叫他哭得勾起伤心事,抬手抱着江枕的头哀嚎:
“乖孙啊,整个侯府也就你真心实意的孝顺我啊!”
江枕哭得起劲,哇哇地叫着:“曾祖母,我今日不上学了,我要陪着你侍疾。”
江老夫人点头擦泪:“好好好,不差这一日,你明日再去就是,我的乖孙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