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厌愕然抬眸,似是没有听懂地问了句“师尊,你说什么?”
“你已被逐出师门,别再叫我师尊。”清冽的声音像是冷泉跌落。
张玄蕴站在山巅之上,看也没看身后的少年一眼。
山风猎猎,吹皱了女子的一袭青衫,扬起了三千青丝。
“所以……”少年抓着剑柄缓缓地站起身,望着在眼前飘飞的绛红发带“你来救我,就为了说这句话?”
“何须向你解释?”张玄蕴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
盯着张玄蕴,少年唇边缓缓露出一丝嘲讽至极的冷笑。
这就是他的师尊。
最后少年的眼神从张玄蕴白皙的脖颈上划过,阴冷的的眼神冷静得有些可怖,宛如一把在黑夜中扬起的剜骨刀。
此刻若是实力允许,谢子厌绝对会在此时杀了她。
张玄蕴对此并毫不意外,欺师灭祖的事都能做出来的人本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但是扫了眼他身上脏污凌乱的伤,她随手一挥,几粒丹药朝谢子厌飘去,“你的命既然是我救的,就给我好好活着。”
免得死了,她又得重来一次。
谢子厌却只是看了一眼漂浮在面前的丹药便收回视线,连一句感谢‘这么多年的教养之恩’的话都没有就转身离去。
那背影竟然有几分迫不及待,可见是真的对张玄蕴厌恶至极。
曾经的谢子厌并不是如此,刚被捡回来的他其实很听话乖巧,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清澈明亮,喜欢做的事就是跟在张玄蕴的身后,可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性子却越发古怪。
他身体不好,功法进步缓慢,她以为是繁杂的心事影响常常出言安慰也从不逼迫他修练。
可是谢子厌十四岁那年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紧张,她发现谢子厌在躲避她,偶尔甚至能在不经意间看到他眼底一种浓稠到近乎厌恶的情绪。
起初张玄蕴还压着脾气亲自给他送了调理身体的药,却不想少年虽然极力隐忍,却依然能感受到他心底里对她的憎恶排斥。
惹得张玄蕴脾气上来差点抽了他一顿鞭子,虽然……最终忍下来了。
她甚至还压着脾气好生询问他到底怎么了,可是无论她怎么询问,谢子厌却只是垂眸站在她的面前,重复说着“弟子有错,请师尊责罚。”
张玄蕴不耐烦地让他滚了。
再见就是一年后,谢子厌主动请求出门历练。
也就是半月前。
无论几世,她和这个徒弟都是陌路殊途。
如果时间能够倒退到初遇时,张玄蕴绝不会对九岁的乞儿伸手,带他回逍遥仙府。
回忆戛然而止,她淡淡地看了一眼清瘦身影消失的地方,踩着桃花鞭飘然离去。
张玄蕴从客栈中醒来时,已经一夜过去。
惊醒后看到明亮的窗台矮塌,她松了一口气。
没有回到神女洞,那证明只要谢子厌不死,世界就不会再回到原点。
想到临死前在师尊棺材里看到的情况,她闭了闭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上一世,张玄蕴死的时候师尊花醉月已经死了四年,在张玄蕴耗尽最后一口气爬进棺材想与她同眠时……却仿佛发现棺材中并没有花醉月的尸体。
张玄蕴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死前意识模糊的错觉,只有回逍遥仙府亲眼一见。
路途虽然算不得很远,但是还是用了张玄蕴足足六天的时间才回到应灵山脚下。
若是以往没事,她只要路过巴郡城必定是要进去闲逛逗留一番的,可是如今重生,又遇到这么多诡异事情,已经让她毫无心情。
站在山脚下,她刚飞身踩在桃花鞭之上,还未凌空,然后……眼前陡然一暗。
再次睁开眼,张玄蕴深吸了一口气,果然看到了厌恶到熟悉的钟乳石时,她忍无可忍地骂了一句不雅的脏话。
谢子厌这狗东西,才过了六天就死了?
真是……
废物点心!
气死了。
手背再次被冰浸的水滴砸中,就像是火药印子瞬间点爆了她的怒火。
她火冒三丈,忍无可忍地捏碎手中的钟乳石,气得直接朝洞口飞去。
恼怒上头打定主意不再管,结果刚走出洞口,一声惊雷‘轰隆’乍响,她下意识地抬眸朝天空看去。
这一看,她整个人生生震在原地,不可置信到瞳孔都微微一颤。
只见那清朗无云的天空,此刻居然……在头顶正上方生出了一道血红色裂纹。
天空好似再也无法承受一般,裂开了细纹。
天裂了!
天……裂了?
张玄蕴心口顿时升出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她隐约觉得不能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