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当,在雨天燃烧起一种热络而浪漫的氛围,她看得入了迷。
另一边,一位白发老人在给马削蹄子。
即使在沈绿腰这个主人看来,老人也是相当富有勇气的。
马的脾气相当烈,蹄上的力量又非一般地大,一记飞踢下去,叫人伤筋动骨都是小事,更有甚者命丧黄泉,老人的动作却异常娴熟,连马都惬意地眯起眼睛。
沈绿腰静静地站在一旁,左边是打铁,右边在修蹄,她眼睛要忙不过来了。
只是没想到,等马蹄子打理好要付钱的时候,惨了。
在蹄铁铺主人的注视下,沈绿腰尴尬地说:“我走得急,出门忘带钱了。”
外面屋檐下的一众闲汉,异口同声地发出嘘声,起哄让掌柜买单,搞得沈绿腰异常尴尬。
那年轻的掌柜也面色纠结,挠着头道:“这……小店小本生意,实在……”
沈绿腰思忖片刻,看向掌柜道:“如果你不着急的话,容我回去取一趟。”
“那样也行,只是……你受麻烦。”
绿腰笑笑,“是给你添麻烦了。”
她把马押在这里,自己搭一辆牛车离开。
车辙缓缓转动,路上留下细细水印。
蹄铁铺的左手边,有家外族人开的赌坊,在阴冷的雨天里,显得格外热气腾腾,喧嚣之中,从门口探出一双细长的眼睛,追随车上的背影消失在小径尽头。
话说这些日子,严霁楼在一直在镇上的书院进习,这日下学,刚到镇上,远远就听见人群喧哗,走近了看,一个女人,混在一众奇形怪状的大汉中,身上孝服俨然,异常惹眼。
不是他的寡嫂是谁?
后面,知道了她是来为马打蹄铁的,他便顺势钻进一旁的赌坊。
那伙赌徒欺他面生,甚至还拉着他上桌摇了几局。
结果就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严霁楼胜得轻松。
天空彻底放晴,严霁楼离开赌坊,经过蹄铁铺,顺手扔给蹄铁铺老板一把碎银,指着檐下拴着的栗色马的蹄掌道:“钱付过了。”
掌柜的来不及错愕,人已经消失在眼前,只剩临走前食指在唇角比的一声轻嘘。
不一会儿,沈绿腰坐着镇上赶集的人的牛车,从村里再次返回来。
她刚把钱递上去,那老板却笑着摆手:
“已经付过了。”
-
从镇上回来,沈绿腰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谁会帮自己?
她问过蹄铁铺的掌柜,可是那掌柜却一脸神秘莫测,说什么都不肯透露,哪怕是半点消息。
这时候,她忽然想起死去的丈夫。
亲眼看着那个和亡夫面容有三分肖似的人,差点杀掉自己,沈绿腰这才意识到,严青确实已经死了。
再也回不来了。
也意味着,世上再没有人对她那么好。
谁能想到,她刚开始嫁给这个人,只是为了一笔彩礼呢。
她认为的一场交易,换来了一颗珍贵的真心,可是现在她又失去它了。
暮色四合,她忽然掉下眼泪。
连因为换上新蹄铁而活蹦乱跳的马儿,都不足以令她快慰。
不过这蹄铁换得正是恰到好处,因为就在不久之后,这匹怀孕的母马,便开始分娩了。
这是一个下雨的晚上。
听见马厩里响起一阵声音,绿腰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
“乌雅?”
她穿过滂沱雨幕,不断叫这匹马的名字。
马儿半跪在地上,似乎很痛苦,绿腰反应过来,这马是要生产了。
由于比想象中生得早,所以她几乎没有预料,也没有任何计划,看着母马艰难挣扎的样子,不禁手足无措。
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搬来草料,给槽里加满水,给生产中的马补充力气。
马站起又躺下,翻来覆去,在地上打滚,一直持续将近一个时辰,马厩外面风雨如晦,绿腰心上也被阴云笼罩。
从前就常听说,牛马这些牲畜,因为幼崽过大,生产不易,最容易出事故。
现在站在鬼门关面前,才知所言非虚。
站了很久,马下身全是血,绿腰心里猛然一沉。
不好,这是难产了!
绿腰跑进杂物仓里,寻来蓑衣披上,她要去找个兽医帮马接生。
兽医,镇上有,只是离得远;近些的,是附近草场上的藏族人,有一种叫“巫马”的工种,专擅看马疾,应对马的难产应该颇有心得。
绿腰出去借车,村里人家隔得远,分布寥落,现在又是半夜,还下着大雨,地上泥泞不堪,还没走到地方,人已经摔了好几跤。
“张伯。”她来到最近的邻居家门前,拍响木门,里面却良久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