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学校。我站起来感觉暗蒙蒙,一霎时昏倒。工作人员被吓着,要送我去医院。依尘叫他们弄白糖水。我吃了白糖水,没半点事。我的家穷,我没多少零钱,有几次为了俭钱买书,一日吃两顿饭。”
文素锦笑着骂:“真正半疯了。再穷也要先吃饱。”
刘心语笑道:“你不知道,看到好书没买,比饿肚子还难受。其实我的嘴最馋。我村做筐做粪箕的竹子是上山砍的。砍竹子非常辛苦。早晨五六点出门,一直走路,十一点多到吃饭坑吃饭、休息。半个钟头后,过山那边砍竹子。下午两三点挑竹子翻山过岭回家。回到家,天已经黑了。算起来,来回要走十几个钟头。我爸我妈不用我上山,但是我想到上山能吃上干饭和煎鸡蛋,一定要去。”
文素锦说:“以前人人艰苦。林之用会捕蛇,你们知道吗?六七年前,他妈生一种怪病,必须经常吃蛇胆,可是耕田人哪里吃得起?林之用为了救他妈,就跟人学捕蛇。捕蛇可危险了,一不小心有可能被蛇咬死。我最怕冬天,姜水拌稀饭,清清叮咚响,在灶头舀一碗,还没走到饭桌就吃没了。最难是尺子七岁那一年,尺子病了几个月,家里的钱用掉,东西卖掉,全家人饿得皮包骨,尺子险些——”说到这里看到刘心语的眼睛似乎闪着泪光,惊愕得说不下去。尺子也惊呆了。刘心语意识到自己失态,转头看丝瓜。
马雄飞笑道:“现在好了,一切成为历史。”
文素锦说:“现在吃得饱,穿得暖,要感谢□□。现在的学生更好。我读书的时候,插秧,种甘蔗,挑石子建水库,一个星期没上三日课。”
马雄飞笑道:“我读小学也种过甘蔗。嘻嘻,到了年尾,一个学生几斤糖——”
尺子忽然说:“咦,好像是夏雨在叫语静姐。”
刘心语急忙出去。
月亮忽而黑,忽而白,忽而一截黑一截白。
夏雨提着可口可乐进来,马雄飞笑道:“好吃,好吃。心语没口福。”夏雨说:“我叫刘老师带两瓶去,他慌慌张张走了,一句话也没讲。马老师,那两个是不是在谈恋爱?”马雄飞说:“语静可能看不上心语。心语有什么?完全不懂世事!管区送两筒月饼,他竟然全部拿给酒鬼,也不拿一筒来这里!”
文素锦说:“这个不能怪刘老师......刘老师眉清眼秀,心肠好,蛮不错的。他那么老实,跟语静配成一对正合适。语静白白润润,蛮漂亮的。能里能外,又有工资,帮助刘老师不知道多大呢。”夏雨笑道:“刘老师要是肥一点、高一点、活泼一点,就好咯。”
院子暗下来,马雄飞朗诵诗歌:“云盖中秋月,雨淋元宵灯。”等到院子大亮,再朗诵:“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素锦鼓掌。马雄飞得意地笑,心想可惜不能朗诵“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夏雨笑道:“咦,我想起来了!那次,尺子写的‘万家灯火’和刘老师写的‘千户歌声’刚好可以配成一对。对不对?”
文素锦笑道:“是呀!怎么这么巧?”
是呀!马雄飞非常懊丧——钻研了那么多书诗,还不如夏雨。
尺子坐在小树下,看不出表情怎么样。
宿舍的地上、办公桌上多了许多难以辨认的东西,黄语静眼睛瞪得大大,鼓起两腮。刘心语说:“你坐,不要生气。我收一收。”黄语静说:“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哼,先把头发梳好。”刘心语举手往头顶压几下,那衰头发宛如弹簧,一时还真压不平。黄语静“扑哧”一声,笑道:“东一撮,西一撮,难看死了。又没柴梳?去厨房,手蘸湿。”
刘心语去了厨房回来,黄语静把门关上,看他的头发有点不妥,伸手去摸,刘心语像触电一般躲开。黄语静的脸庞红透了,慢慢走到眠床边坐下,轻声说:“你不喜欢我?”刘心语异常难受,含着眼泪说:“我喜欢,喜欢。”黄语静连忙安慰:“你不要难过,我是随口问的。我们在这里赏月。”
两人把办公桌抬到屋子中间,摆好东西面对面坐着。黄语静非要把那个问题搞清楚,看着刘心语的眼睛说:“柴头,你来采风两三个星期,只去我的家一次,还是我叫你去的。我不找你,就不用见面咯?”刘心语说:“我怕去你的家,更怕去你的学校。你来找我也一样。”
“不一样。我问你:有没有想我?”
“有时想,有时没想。”
“你就没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好像......好像没有。”
黄语静叹气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喜欢我。”
刘心语说:“喜欢。我喜欢跟你在一起。嗯,尝尝柚子。”
黄语静接过柚子,想了想说:“是怎么样的喜欢?假设你是张无忌,我在你的心目中,是蛛儿、小昭,还是周芷若、张敏?”
刘心语想了半天,茫然地说:“我不知道。”
这块柴头答得真坦白,真无心肝!黄语静连哭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