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好坏任评说
刘心语上了一个多星期课,感觉不大好。
第一次点名,遇到一个学生叫“霅溪”,“霅”字不认识,跳了过去,最后问:“谁没念到名字?”学生自然而然嚷出来。刘心语当时脸热热,估计狡猾的学生看出了什么。
《长城》里面有一个生字词“垛口”,刘心语不知是什么东西,便请马雄飞一起研究。马雄飞搔头挠耳将插图看了又看,说:“不理解就不要讲……咦,心语,哈哈,这凹凹凸凸的墙头应该是垛口。”刘心语疑惑地说:“你看射口、瞭望口,都是四面封住的;这墙头上面没封,怎么叫作垛口?”马雄飞笑道:“海口市四面封住没有?”刘心语觉得有点道理,可心里没把握,上课的时候一笔带过。
山香人讲普通话不行。刘心语的小学老师在课堂上讲普通话的不多,也不准。中学的老师,只有一个坚持用普通话授课。但是,他讲的普通话夹杂着浓浓的山香腔,学生称为“山香普通话”。师范老师的普通话讲得比较准。在课堂上,只有体育老师偶尔说几句山香话,其他老师全程说普通话。刘心语到了师范才认真学习普通话,十分吃力。他能够给汉字注拼音,却没办法读准,比如平舌音和翘舌音,前鼻音和后鼻音,读起来一个样。老师讲不好普通话,有可能误人子弟。刘心语一定要克服这道难关。他问马雄飞有什么好办法,马雄飞笑着说:“有的学生比我们强,你叫几个学生先读课文,或者齐读,千万不要先范读。”这只是权宜之计,解决不了问题。一个多星期来,刘心语拼命学习普通话,感觉只有一个字:“难。”
在同事心里,刘心语不伶俐、没魄力,羞羞惭惭,畏畏缩缩。林大只担心他镇不住学生、上不好课,经常听他讲课,有时进教室听,有时在窗边听,听多了听出毛病。刘心语在课堂上喜欢穿插一些课外的东西。比如:上《长城》这篇课文,讲到“孟姜女哭倒万里长城”和“不到长城非好汉”;上《给颜黎民的信》,讲了“龙华桃花带血开”。林大只认为不好,这么教下去,打好翻身仗的希望要泡汤。
学校的事被风一吹就到了铺子。毕业班那两个老师,一个老得快没牙,一个小得像孩子,正是闲人闲谈的好材料。这天晚上,大家又在议论刘心语,夏雨说:“觅馨,你讲,你的老师会不会教书?”
“当然会啦!”
穿白衫的男青年说:“小孩子懂什么!”
“你才不懂呢!我的老师全——部会背诵!上课‘沙沙沙’,不用看课本。”
“你吃了老师的口水吧?喂,你考多少分?”
觅馨小声说:“还没考呢。”
穿白裤的男青年说:“刘心语走路都走不好,教什么书?那一日我晚一些提醒,他要走下池仔去。那个邋里邋遢的衰形,管不了学生。”
旁边的妹仔说:“是觅馨知道,还是你们知道?刘老师读师范的,写字非常漂亮,肯定会教书。”
穿白衫的说:“你看过他写字?我不相信。嘻嘻,你喜欢他吧?”
妹仔笑道:“我知道,你们怕他跟尺子相好,所以讲他的坏话。没事找事,乱吃醋,尺子会看上他么?”
老师们肯定想不到,评课竟然会牵涉到男女的许多东西。
穿白裤的问:“夏雨,马雄飞有没有追尺子?”
夏雨正色说:“这种话不要乱讲。尺子对老师好,对你们也好。大家来来往往、讲讲笑笑,正常的。”
“那是,那是。”穿白衫的说,“尺子不会喜欢马雄飞和刘心语。”
采风的男青年有一个共识:肥水不流外人田,尺子应该嫁在采风,最好嫁给自己。
老师比群众更加关注毕业班的情况。他们不会像群众那样随便评说,而是好的抢着说,不好的不说——要说也不会在公开场合说。林大只作为校长,好的当然要说,坏的不得不说。既然不能随便说,就要拣时间、拣地点。
操场北边长着几丛竹,竹边有一个群众、师生公用的厕所,没有盖。遇上雨天,里面撑起一支支大荷叶。老师和学生蹲在一起是一件尴尬的事情,可以的话,刘心语等厕所没人才去。这次他蹲下不久,林大只进来,并且拣了一个与之相邻的厕位。刘心语窘得不知如何打招呼。
林大只挺自然的,解着皮带说:“刘老师,习惯吗?”
“嗯,还好。”
“真真正正是读师范的,课上得太好了,连我这个又土又笨的人也听得出来。一条路明明,学生听得嘴大大,全个教室静静,静静。有前途,有前途!刻苦干下去!”
“我没经验,请校长多指导。”
林大只早在等这句话,紧接着说:“你的课当然好……嗯,有一个小问题:讲得远了。孟姜女什么的,那些东西跟课文没关系,今后不要讲。”
刘心语沉默。
林大只不再说。
在教学方面,刘心语还没有形成自己的风格,而是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