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都是书!死沉死沉的!老叔,还是俺来吧!”解耀先伸手去抢皮箱。
“不用!不用!”吕振国挡开了解耀先的手。解耀先没有真的去和吕振国抢皮箱,他知道那里面有枪和子弹。与其争来抢去的让人怀疑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莫不如大大方方的就让吕振国去提。吕振国就像有意显摆,一只手稳稳当当的把皮箱拎进屋,大气都不喘。
“儿呀,快脱了衣服和鞋,上炕暖和暖和!呵呵……这些柈子呀,还是你老叔家的二小子,就是你二子兄弟给劈的呢。”周老太太说着,就上来解解耀先棉袍的纽扣。
“真是忒谢谢二子兄弟了!呵呵……娘!俺都这么大了,还是俺自己来吧!”解耀先被周老太太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推开周老太太的手,望了一眼坐在炕沿上盘着两条腿,满脸慈祥笑眯眯地望着他,“吧嗒”、“吧嗒”一个劲儿裹着旱眼袋的吕振国,一边脱棉袍,肚子里一边琢磨道:“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这个老叔咋也这么爱抽旱烟?倒是和‘连翘’那个陆老怪有得一比。嘿嘿……周老太太自然不会认错,把自己当成她的亲儿子。不知道这个吕振国是不是也老眼昏花了,把自己真的当成了周老太太的亲儿子战智湛?”
实际上,解耀先猜的八九不离十,周老太太确实是在演戏。当军统滨江组将即将有人冒充她的儿子,在她家里住一段时间的任务布置给周老太太之后,她的心里还一个劲儿的犯嘀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掩护好这个新来的长官。可是,当周老太太一眼看到解耀先竟然酷似自己的儿子,尤其是满嘴的胶东口音之后,潜意识当中的母性立刻迸发出来。在这之后周老太太就不是表演了,她把解耀先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纯系发自内心,毫无芥蒂。
那吕振国并不知道刚刚回来的“湛儿”是个冒牌儿货,见到周老太太如此激动,他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个冒牌儿货“湛儿”就是自己看着长大,又张罗着筹措了一笔款项,送到北平去读书的周老太太的亲生儿子。尽管吕振国觉得这个“湛儿”的嗓音和原来大异,只不过,吕振国并非解耀先想象的也是军统特工。相反,他还是我党的地下工作者,是曾任满洲省委书记的胡服同志亲自发展的党员,是北满铁路哈尔滨铁道工厂的党支部书记。“三兄弟”中,吕振国和战大鹏虽身属不同阵营,但是彼此之间并不知道对方的隐秘身份,只有老大关玉亭不属于任何阵营。吕振国和战大鹏曾经相互试探,都想把对方拉进自己的阵营中,可是,都发觉对方虽然豪气干云,却并非真正的一路人,只好作罢。
“中!中!中!儿子长大了,能自己伺候自己了!儿呀,你自己脱了衣服上炕去暖和暖和,娘给你拿点吃的,我儿一定饿坏了!呵呵……”周老太太显然十分开心,“咯咯”笑道。
“娘……俺不饿!”解耀先不好意思说下馆子刚刚吃完了饭,只好模棱两可的推辞。
“哪能不饿?儿呀,你先垫啵垫啵,娘这就给你擀荞面的面条。上车饺子下车面嘛。呵呵……”周老太太从黑暗中拿出了一个笸箩。里面装着一个半窝窝头。
窝窝头虽然冰凉,可那是周老太太一颗火热的心呀。为了让周老太太高兴,解耀先想都没想,笑眯眯的抓起那半啦窝窝头,“吭哧”就是一口。可是他马上皱起了眉头,差一点把嘴中的窝窝头吐出来,可是又不好意思吐。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周老太太的窝窝头这是什么味儿呀?又苦又涩的,还有点甜不嗦的!别说比起在陆学良那儿吃的窝窝头大为不如,就是比起上大学那前儿在学校食堂吃的能打死人的窝窝头也难吃多了。
吕振国看出了解耀先的窘态,笑了笑说道:“我说湛儿,这是混合面儿蒸的。你娘怕老吃混合面儿的窝窝头拉不出屎来,就在里边啦掺了点甜疙瘩丝子。”
“混合面儿?混合面儿是啥家伙?”解耀先话刚问出来,就猛然省起忘了在哪本书上看到过,混合面儿就是玉米面和橡子面混合而成的“粮食”。“橡子”是橡子树的果实,外有硬壳,棕红色形似蚕茧,故又称“栗茧”。介绍橡子的资料中曾有唐代皮日休的一首《橡媪叹》,解耀先曾摇头晃脑的吟诵:“秋深橡子熟,散落榛芜冈,伛伛黄发媪,拾之践晨霜。移时始盈掬,尽日方满筐,几曝复几蒸,用作三冬粮。”
皮日休的《橡媪叹》一诗中既然把橡子面描写的这么美,为什么高玉宝的小说《高玉宝》中却说:“离开家乡这些年,尽吃橡子面。”
杨朔的《海市》中也说:“我家里净吃苦橡子面,等着粮食下锅。”
这高玉宝和杨朔怎么把橡子面说的这么不堪?橡子面简直就不像是人吃的。解耀先好奇心起,到处去踅摸橡子面,可惜未能如愿。没想到他今儿个穿越到万恶的旧社会,却终于吃到了,哪里有那么浪漫?简直难以下咽。真难以想象,在日寇铁蹄下的东北人民是怎么吃着橡子面生存下来的。据说,有人吃橡子面吃多了,几天不拉屎。胀死了。多年之后,有很多东北的老人,一提起万恶的旧社会吃的橡子面,无不对小鬼子恨得咬牙切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