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苗氏想起当时那场景,仍恨得咬牙切齿,“若他们只是喝酒听曲便罢,闹到这地步,我哪能咽下这口气!”
“少不得要给个教训,让他们知道厉害。”
寒风吹得她瑟瑟发抖,那张脸上却仍有怒火隐隐。
陆修眸色微动,“是谁在议论?”
“她们在屋里关着窗,我也不知是谁。”
“记得声音吗?”
“我当时气得发疯,只想找贺谦和谢玉奴算账,倒没记住那声音。”苗氏垂着头,两只手藏在袖中摩擦取暖,回想了半晌才道:“声音低低柔柔,像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旁的就不记得了。”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
苗氏出事之前往来的多是官宦贵戚,原就没将小乐伎瞧在眼里,因贺谦和谢玉奴的事燃起满腔怒火时,更难以留心旁的。
陆修看得出她没说谎,既已问到答案,便未多逗留,折身出了內狱。
易简跟在他身边已有好些年了,难得见陆修对这等微末的案子花心思,约莫猜到缘故,待走到无人处,便小声道:“世子爷怀疑苗氏下毒是有人蓄意挑唆?”
陆修瞥他一眼,未置是否。
审案时他就曾琢磨过,贺谦除了常去谢玉奴那里听曲之外,并无过激之举,怎就惹得苗氏这般记恨?
如今看来,是有人蓄意挑唆误导,故意拿话来刺激苗氏。
以外教坊的规矩,若谢玉奴当真有卖身之事且为人所知,怕是早就被发落了。至于纳妾之说,但凡长点脑子的都不会信。
那乐伎先拿床帏之事激怒苗氏,再拿半真半假的消息来刺激,八成是想引苗氏上钩,去寻谢玉奴的晦气。否则,乐伎们侍宴时无不言语谨慎,哪来的胆子关门议论?
也就苗氏自幼被宠着,行事骄横任性惯了,仗着有燕王妃撑腰,妒火中烧时闹出那等荒唐事来。
挑唆的是谁,陆修暂且不好说。
但这种潜藏着的小心思……陆修想起记忆里少女单纯娇憨的模样,终是拨转马头道:“去外教坊。”
-
外教坊。
澜音这会儿正仔细观舞。
虽说外教坊以供人歇息取乐的舞乐为要务,里头的人却并不清闲。不用登台表演时,每日里都得拿出空暇来磨炼技艺,琢磨新的舞曲。
澜音也不例外。
整个后晌,她都在安静的小屋里抚弄锦瑟,为三日后的登台演出做准备。实在有些累了,才出来透口气。
对面阁楼里正排舞,她听着熟悉的琵琶声,不免过去瞧瞧。
琵琶自然是闻溪在弹,后面也有数位乐伎,偶尔以丝竹之音衔接,舞蹈则是舞部最出挑的两位合力担任。
据说这是为年底大宴准备的,乐谱舞姿都别出心裁,选了外教坊最出挑的人排成一支乐舞,已精心打磨了许久,大家都格外认真。
澜音瞧着随乐而舞的袅娜身姿,即使同为女子,也不由暗生赞叹。
进教坊时日渐多,她也知道这两位的名字。
纤秀妖娆些的那位叫阮妤,是如今的舞部之首,常年习武后身段柔软,加之容貌艳丽,很受王孙公子追捧,平素颇有几分骄矜傲气。
澜音初入外教坊那日跟着燕管事往住处走时,曾与她打过照面,对当时阮妤斜眼打量她的高傲姿态记忆尤深。这些天偶尔碰上舞部的人排练,瞧间她对后辈颐指气使,甚至不甚掩饰地打压时,便也不觉得惊讶了。
端庄秀美些的那位则是魏姌,据说也曾是书香翰墨的世家之女,如今哪怕沦入教坊,仍不失端庄温雅姿态,待人也不亢不卑。
两人性情各异,舞姿却都极美,随着琵琶音调起舞时,于赏心悦目之外,又有稍许你来我往、各领风骚的味道。
澜音在旁边瞧着,赞叹之余不免仔细揣摩。
——舞蹈与乐曲各有所长,在台上单独奏乐是一回事,拿乐调与舞姿相互烘托是另一回事,其中分寸如何拿捏,也有许多门道。燕管事既说了她往后或许会与舞部合演乐舞,早点琢磨学习总是没错的。
正瞧得入神,忽有仆役凑到了旁边。
“谢姑娘?”小丫鬟轻声唤她,瞧着澜音没听见,只好轻轻碰她手臂,等澜音瞧过来,才陪着笑道:“外头有位客人找姑娘。燕管事说,请姑娘到北边的望月阁。”
望月阁是单独招待客人的雅间,澜音微诧,问道:“燕管事有没有吩咐带上乐器?”
“没说呢。”小丫鬟道。
澜音点点头,让她自去忙碌,稍加琢磨后便抱了鹤鸣前往望月阁。
时序渐近大雪,天气也一日冷似一日。
澜音披着暖和的昭君兜,将鹤鸣抱在怀中时,哪怕有衣袖挡风,手指仍觉寒冷。她以五指相互摩挲着御寒,目光落在几重游廊外的望月阁,心思也转得飞快。
虽说燕管事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