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头来了个青年，瘦骨嶙峋的，都站不起来了。”邻居三大爷手里拿着个窝头一边啃着过来拉呱。
“哪里来的，是饿坏了吗？”勤虎咬了口瓜秧面做的窝窝头，噎得伸长了脖子。
“说是山那边的，自己爬山过来的，爬了好几天，最后饿得站不起来了，一点点爬来的。”三大爷说话就是连珠炮。
“我去看看。”勤虎拿着窝头边吃边往村头走，三大爷也跟着再去看看情况。
村头干涸的河边围着一堆人，中间地上坐着个蓬头垢面的小伙子，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热心肠的王二婶正在喂他喝菜糊糊。
“可怜的孩子，怎么饿成这样，”周大娘一边抹泪一边打开小伙肩上的包袱：“兜里就没点吃的吗？”
等她打开包袱的瞬间，大家都惊呆了：里面包着的是一把蒿草！
“这是你拿来吃的？”周大娘颤声问道。
“山里啥吃的也找不到啊。”小伙子用微弱的声音回答。
“确实因这两年大旱到处都在挨饿，可好歹我们还能用些粗的、稀的糊弄饱了肚子，不至于饿死人，难道你们那边都饥荒得过不下去了吗？”三大爷也凑上来问。
“俺那边颗粒无收，乡邻们都出去讨饭去了，俺家里也没什么人了，俺就想翻过那座山找找活路，没想到那山那么远。”小伙子喝完菜粥，有了些力气。
“庄稼干坏了你们不会挑点水浇浇吗，怎么就都旱死了？”勤虎兄弟们天天挑水浇庄稼，总算让地里的棒子和地瓜收了下来，保证了全家都能有棒子面糊糊和地瓜面窝头吃，这一刻他感到自己是这么幸福。
“哪有水挑啊，连人喝的都没有，井里全干了。”小伙子无奈又迷茫，不知要去向何方。
是啊，从去年就不下雨，到处都干裂了，哪还有庄稼喝的水。幸而这里是泉水村，四周绵延的大山给她的儿女们储存了多年的水分，使得大家在如此长期的干旱里还能有口清水喝，这是大山给儿女们的恩赐。
“孩子，你先在这里住下吧，到处都是饥荒，这里吃糠咽菜好歹还能活下去，等来年不闹饥荒了，你再回家吧。”王二婶切实关心小伙子的活路。
“多亏大婶的活命之恩，我可以留下来帮您挑水种地，报答您的恩情。”小伙子也无处可去，接受了王二婶的建议。
这是几十年罕见的旱情，小麦基本是颗粒无收，棒子能活下来结子成熟，全靠五虎兄弟和老爷子的辛勤汗水浇灌。更可喜的是南洼那一亩肥沃的土地里栽种的地瓜，也靠五兄弟的肩挑手抬，成功收获了肥大的地瓜。村里不缺劳力的人家，也都多少有些收成。
这一年的地瓜秧被做成窝头端上了饭桌，棒子秸秆被磨成了猪食，养活了勤虎一家八口人和一头猪，十几只鸡还有叫黑虎的一只狗。
这一年的春天，全村人吃遍了村里村外的榆树叶子、青杨叶子，槐花和苦菜深受大家的欢迎。
每家的锅里都是绿绿的叶子加了一点稀少的棒子面儿，乡亲们出门相遇的问候语都是千篇一律：“吃了吗？”
“吃了。”
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吃上一口饭，这一句问候表达了互相的关切。
泉水村干裂的土地以其无限深厚的情感努力供养着她的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