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柔的目光自落座酒宴起便不停地在他们俩人之间游走,如同一只狡猾狐狸,让人猜不透她心底作何谋算;此眼神落在孙武视线中,顿时让他心生警惕,唯恐此女不知何时会挺身而起,抽剑杀人。
酒过三巡,诗诵五遍,伍员终于忍不住开始谈论起刚才所观战事记录,皆事关吴楚。
然而孙武却总是避而不答,引得酒席间另外两人心乱如麻,偶尔应付伍员几句,却是句句珠矶,切中要害,令伍员长吁短叹,感慨万千。
季柔悻悻然在一旁喝闷酒,孙武也知道她心里不痛快,毕竟她所属楚国往往是战败一方,因此他也总是刻意避免同伍员提及季柔。
“洲来此战,楚国当是必败无疑!毫无逆风取胜之机!”伍员坚持此言论,但是他目光灼灼,却又像是在向孙武求证。
孙武避无可避,只得回答道:“此战前楚国明显准备不足,尽管其声称纠合七国联军,最终却先发后至,使大军致于人而非致人;而吴人虽国弱,战争开始后就趁机掌控了主动权,且准备充足,未战而庙算胜者,源于算多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何况无算呢!此外,吴国对于此战非常重视,吴王亲临边邑,战场上由公子光亲自督战;反观楚国一方却轻视东南吴国,战争还未开始,楚国已经输了一半,至于后来或许楚国朝堂知道战局恶化,再计划派遣援兵为时已晚。”
“哈哈……”伍员证实了心中所思所想,终于释怀,大笑一通,满饮酒爵,这不知是他第几次发笑,也不知是第几次豪饮了。
季柔在一旁愤愤不平,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不停地饮酒来排解心中苦闷。
“然……”孙武很不合时宜的打断了伍员的笑声,季柔也把酒爵停在半空中,美眸一闪,死死地盯着孙武,这一刻,她眼中满怀期待,希望孙武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楚国地广物博,百年间并国数十,兵力雄厚,民力丰腴,吴国近年虽然小胜几仗,但是仍无法撼动楚国的根基,楚国为与晋争胜,尚有强军二十万,若是有善战之人统兵,发掘楚军的战力,以目前吴国国力来看,根本无法抵御楚国的攻势,楚国可以战败无数次,吴国却承受不起失败,终究是有灭国的祸患,一旦楚国灭吴,那么进而吞并越国,便可一统南方,此时九州大地楚国已然称雄,还有谁是其敌手,身陷五大夫之乱的晋?还是东方不善征伐的齐?亦或是楚国盟友的西秦?”
“砰——”
“砰——”
季柔和伍员同时将酒爵拍在竹案上,霎时美酒洒满一桌,酒香四溢。
季柔双眼闪动,自是异常欢喜,激动不已,她向孙武投去赞赏的目光,好像是在说:嗯!孙武,汝总算是说了一回真话,然后就继续大口饮酒。
伍员却是同季柔的状态正好相反,此生若不灭掉楚国社稷,他心中仇恨难消,死不瞑目;可是现在连他栖身的吴国都随时有被楚国吞并的危险,那么他还能做些什么,他所做的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
伍员将目光投向孙武,孙武正在顾自斟酒,他欲言又止,最后也只得似季柔那般尽情豪饮。
孙武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都已饮了不少酒水,心中更加担忧,非是他今日不愿跟伍员深谈,而是时机未到。
但见伍员已有了醉意,便不宜再让其多在此地停留,否则与同样快要醉倒的季柔同席必然会爆发发冲突。
孙武正欲开口,伍员便已放下酒爵,艰难的起身。
“长卿贤弟啊!愚兄今日心情欠佳,恐不能再与长卿贤弟把酒畅言了。”
孙武虽然也有些许醉意,但是意识还很清醒,他知道今日所言点到即止尚可,来日方长,需谋定而后动。
“长卿贤弟!愚兄改日再来拜访,还请长卿贤弟多多赐教。”
“武也期待与兄长畅论天下。”
孙武望着伍子胥轻舞的白发和落寞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当年离开齐国时的自己,也许在那个傍晚,他的背影比伍子胥更加落寞吧!
孙武很快收拾好心情返回竹舍,来到酒席前,正好看到已经醉倒在竹案上的季柔。
散落的秀发未曾遮住她泛着红的脸颊,嘴里带着一抹笑意,好似那西边最美的云霞,她或许是梦到了十分美好的场景吧!
的确!孙武刚才就已经给她编织了一个十分美丽的梦。
孙武重新搬出一方竹案,并取出一卷空白竹简准备撰写新的一卷兵书,截止昨日,他已经完成了四卷,必须加快脚步了!
孙武深知时不待我,在吴越之地游历了近三年,三年来他一直在观察,他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能让他大展宏图的机会。
自他离开齐国,曾先后游历了北方各诸侯国,强大如秦晋,弱小如郑卫,却都不适合他去施展学识;望遍九州,只有南方的楚吴尚有一丝机会;在吴楚之地徘徊多日,经过细致全面的观察,他最终选择了相对荒芜弱小的吴国。
正因为荒芜弱小,所以未来才有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