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叔……”舒灏然脱力地倒向侧边,倚着桌角,抬起眼看了看覃越斌,之后又垂下眼,吃力地说道:“阿凯出事了……”
“……”覃越斌浑身遏制不住地抖了抖,张开嘴想问,却又问不出来。
“咳嗬……对不起覃叔……我没保护好阿凯……”舒灏然挺过一阵子剧烈的不适,挣扎着撑坐起来,垂下的刘海挡住了发红的眼眶,发白的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苦笑,“他现在在抢救室里……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也离开我们……”
“少爷……”覃越斌的声音微微哽咽,抬手拍了拍舒灏然的肩膀,吸了吸气仰头逼回了眼泪,“别担心,阿凯不会离开我们,不会的。”
“……”舒灏然随着肩膀上轻拍的力道,稍许晃了晃,眼睛垂得更加厉害,像是就要阖上,“覃叔……你说这次……我爸还是会站在他们那边吗?”
“老爷……老爷他……”覃越斌想要辩解,想要调和,但话说到一半,再也说不下去,“少爷,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放弃老爷,不能让老爷真的跟那个坏女人一路走向毁灭啊!”
“咳咳……”舒灏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而后闷咳了几声,那浓密的睫毛如同垂死蝴蝶的翅膀,随着身体的晃动几不可闻地颤了颤,“对不起覃叔……他要真想毁灭……我不会再管他了……”
“少爷……”覃越斌不愿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其实早已发生的事实。
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下来,只听到墙上的钟,秒针走动时的声响,手机就在口袋里,不知多久以后就会带给他们
消息,好的亦或是坏的,都不受他们控制。
漫长的等待像把锯子,慢慢把心脏切割得鲜血淋漓,覃越斌在桌边坐了一会儿,之后走到客厅的另外一边,一根接着一根抽起了闷烟,长声短声地叹着气。舒灏然靠着椅背,任细密的汗珠汇集到一处,打湿了额前的碎发,顺着脸颊落下,视线模模糊糊放空了许久,直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震动的波纹在沉寂的空气中迅速散开,嗡嗡嗡的响声让覃越斌停下了吸烟的动作,舒灏然伸手在口袋里摸到了手机,那如同宣判前夕的心惊胆寒,侵蚀着神经末梢,令人窒息。好不容易拿出了手机,屏幕上依旧是一串国外的号码,看不出是谁打来,也不知道带着怎样的幸或者不幸。
“喂……”舒灏然按下接通键,视线望向覃越斌,后者垂着头继续抽烟,那只拿着烟的手抖个不停。
“喂,灏然,我是爸爸……”舒旌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四周很静,舒灏然猜他在医院里,“那个,有个事我跟你说,你、你别太激动……嗯,一个多小时前,阿凯去飞机场接我,我们在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事故……我受了点轻伤,但阿凯,阿凯他……伤得很重,现在正在接受抢救,医生说……说情况不好,真的是太可怕了……”
“……”舒灏然觉得肺里很闷,闷得无法顺畅地呼吸,舒旌宇不会知道舒易辰打过电话给他,也不会知道阿胜的人在第一时间通知了他,这是他第三遍听到这个消息,但相同的话由不同的人来说,听着的感觉并不一样,像是现在,他听着舒旌宇语气里的恐惧和惊慌,就如同看到了那样的画面,横冲直撞的汽车,惊声尖叫的路人,最后相撞的巨响和四处飞溅的血花……
“医生在全力抢救,老天保佑,阿凯不会有事的……”舒旌宇胡乱地安慰着舒灏然和自己,又惶惶不安地说道:“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覃叔说……你覃叔他平时对阿凯说这说那,一百个不满意,但其实心里……”
“我知道,阿凯对覃叔来说很重要……爸,阿凯进去多
久了?”舒灏然打断了舒旌宇接下去的话,有些话不必他来说明,之后朝着覃越斌的方向勉力勾了勾唇角摇了摇头,表示这通电话并不是阿凯有了消息,“还有,小妈和我哥呢?”
“阿凯进去快一个小时了,你小妈陪着我做了些检查和包扎,才歇下来,所有手续都是易辰在跑上跑下办理……你哥他看上去恢复了不少,这次多亏有他,我整个人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根本什么都干不了了……”舒旌宇的语速很快,描述的事实都是真的,至少看上去是真的。
“爸,你觉得这只是单纯的事故吗?”舒灏然垂下眼,无力地问道。
“那不然呢?刚刚警方的人已经来说,初步判定是刹车系统过热导致失灵……灏然你想说什么?你想说这不是事故,是有人要害我和阿凯?”舒旌宇的回答一如预料,然而……
“如果我说,是我哥,你信吗?”
“……”
“你不会信的,对不对?”
“灏然,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知道阿凯出事你很难过,我也知道这些年出了许多事你统统认为是你小妈和你哥在从中作梗!但我们做事要讲证据,证据呢,易辰他要害死我和阿凯的证据呢!”
然而,他所怀疑的是他爸的挚爱。
然而,他确实没有任何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