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边地出现什么意外。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将指挥权交到薛仁贵的手中。
可这些话,在李治看来是对老臣的用心良苦,在郑仁泰看来,却无疑是在暗指他已年迈。
也让他心中的情绪日趋焦躁。
现在算怎么个情况?
连陛下年仅八岁的女儿都已在高丽战场上建功立业,他又为何不能杀穿敌营,将铁勒各部起势的苗头全部掐灭!
怀抱着这样的
想法,哪怕他的副将在天山遭到了铁勒人的狙击落败,也没能熄灭他在三月内终结此战的决心。
随即展开的第二场交锋更是以唐军取胜告终。
在他战意激昂的注视之中,意图投降的思结部与多览葛部都被迫放弃了天山据点,尽数北逃。
不顾薛仁贵做出的最后一次拦阻,郑仁泰毅然决然地领着麾下的一万四千多名骑兵追入了大漠之中。
留下了薛仁贵在此地守营。
“将军……其实您也没必要那么担心。”薛仁贵的副将安慰道,“老将军征战西疆的经验确实丰厚,在如今乃是乘胜追击的情况下出不了问题。您屡屡劝阻,将自己和他的关系闹僵,对您哪有什么好处。”
薛仁贵叹了口气,“可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做穷寇莫追吗?”
在这等苦寒之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而这罕见的意外,还真不幸地降临了。
就在郑仁泰和其所统帅的骑兵杀入大漠后的数日,在边境出现了一场罕见的暴风雪。
也正是这场拦截在天山军营和大漠战场之间的暴风雪,让郑仁泰能否成功回返,变成了一场未知数。
在大漠之中要想识别方向本就艰难,更何况是在风雪之中。
当消息传来的那一刻,薛仁贵只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但他根本顾不上怪责自己此前的乌鸦嘴,而是匆匆吩咐士卒以最快的速度发兵去寻人。
“你们找人的时候也务必小心。”在安排士卒离开军营的时候,薛仁贵又叮嘱了一句,“一旦情况有异,你等即刻退回!”
他望着帐外在三月之初也是寒风吹雪的场面,此前的担忧终于变成了脸上越来越深的凝重。
这场风雪整整持续了七日有余,就好像是老天都要为逃亡的铁勒人做出掩护。
当晴光重新笼罩在这片西域大地上的时候,薛仁贵一边强装镇定地安排士卒接收周遭的铁勒残部,一边已在盘算,他是否要亲自深入大漠,去寻找郑仁泰的下落。
到了此刻,他心中的希望其实已经很是渺茫了。
作为一个领兵打仗的将领,他很清楚一个事实,以一万四千人的队伍和其急切追击中所带的粮草辎重,绝不够他们七日所用……
相比于存活的可能,显然是全军覆没的几率更大。
这对于唐军来说,必定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然而也就是在他意图领兵起行的时候,他竟忽然听到在营帐之外传来了士卒的欢呼之声。
在那些混乱的呼喊声中,他辨认出了一句话:“大将军回来了!”
郑仁泰平安回来了?
薛仁贵几乎是在意识到这一点的下一刻,就疾步冲了出去,直奔声音发出的方向而去。
无论大将军到底是战败而回还是得胜,当他能成功回来的那一刻,这些就可以姑且不予讨论。
可当他拨开了那些陆续分开的守营士卒,朝着天山隘口看去的时候,
薛仁贵看到了一副对他而言永生难忘的画面。
这一路徐徐穿行而来的队伍,从去时的浩浩荡荡,已经变成了归来之时的人马寥寥。
他好像是能在一瞬间数清楚人数的。因为那恐怕只有数百人而已。
更让人感到触目惊心又悲哀的是,在搀扶着郑仁泰回来的士兵脸上,他看到了一种近乎苍白而麻木的神情,拖拽着满路的疲惫重新走到他的面前。
这样的一种表情,他曾经在一种情况下见过。
岁大饥,人相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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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李治一把将这封快马加急送到他面前的战报甩在了地上。
“一万四千骑兵追进大漠,只有八百人回来,这就是郑仁泰这个铁勒道行军大总管给我的回应?”
只有八百人不到活了下来。
盛怒之中,李治的胸口气得不住起伏,当即痛斥出声:“我看他还不如不回来了!”
“万人困于风雪之中不辨方向,吃马肉充饥,甚至到了人各相食的地步。他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二月里推行的官职改革,是为四月的另一出议政铺路,可郑仁泰倒好,枉他对于此人寄予厚望,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一万多骑兵的损失,在任何一个时期都是一笔莫大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