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载子午一十一年冬,左丞相古力思因偷盗仙家良种散于民间而致死伤无数,判祸国罪,斩首示众,悬颅于旗。
同年,娜日迈于夏国失踪。两年后,一位自称“鬼姥”的老妪率领着一队白衣人回到了夏国,建立了离人村,授业于平民,为亡者送葬。
“也就是说,祸乱夏国国纲的外道与冥神骨君的信徒并不是一路人。”云依趴在苏白卿的背上喃喃道,“难怪呢。永留民的教义是‘不可轻亵生死’,祸乱国纲残害平民之事是被严厉禁止的。但娜日迈为什么要祈神?她想向夏国复仇吗?”
“……恐怕不是。”苏白卿沉吟道,“若非走投无路,世人何必祈神?娜日迈并非愚昧之人,这其中肯定另有原因。”
苏白卿将卷轴收起,看着远处已经坍塌的神庙,对云依道:“走,我们先把棺木都挖出来。”
……
宋从心找到梵缘浅与楚夭,将咸临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她们,并询问她们之后的打算。
“我自当与你同往。”听说前往苦刹很可能是有去无回之路,梵缘浅立时握住了宋从心的手,郑重地表明道,“你不可独自前往,太危险了。”
宋从心很想问问梵缘浅心中到底对她是怎样的一个形象,怎么感觉自己给梵缘浅留下的印象就是鲁莽?她其实并不赞同梵缘浅与自己同往,毕竟此行当真是凶多吉少。她苦口婆心地劝了几句,谁知梵缘浅听见“苦刹”二字后突然陷入了沉思。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地方。”梵缘浅思忖道,“刹(cha),乃梵语,有刹多罗与刹那之意。你说的这个地方,莫不是与我教有关?”
宋从心也很茫然,“苦刹之地”摆明是个代称,但既然梵缘浅这么说,莫非最初为这禁忌之地取名的人竟还是个和尚?
梵缘浅在一旁静静思索这个熟悉的地名时,一直默默坐在旁边扮演美人花瓶的楚夭却突然举手道:“我也去。”
闻言,不说宋从心,就连思绪游离的梵缘浅都有些惊讶:“楚檀越?”
“你们也说了,李郎已是局中人,无论如何都脱不开身。”楚夭抬头,恬静昳丽不解人间愁苦的眉眼,谁人都无法理解她为何会去闯一条十死无生的绝路,“即便我现在回到京城把他救出来,他的心也依旧会被困于这天下之间。我欲替他斩断这牵连人世的苦痛枷锁,请带上我吧,我不会给两位拖后腿的。”
宋从心倒是不担心楚夭会拖后腿,她只是万分不解,楚夭先前一连串“分了啊”、“分了啊”给她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她本以为楚夭是喜爱游戏人间的性情,却不想她竟能为爱义无反顾到这般境地。
“值得吗?”宋从心看着楚夭不染尘霾的双眼,“你对他动了真心?”
“爱一个人时,我永远都是真心。”楚夭莞尔一笑,她倒是不意外他人对自己的误解,拂雪仙君与禅心院佛子只是对此略有疑虑,但两人却从未表现出视她心意轻浮的蔑意,这已经足够了,“虽然不知往后如何,但至少此时此刻,我是想过与他共度一生的。”
楚夭的说法,宋从心实在难以理解。既是真爱,又为何会轻易熄灭;既然会轻易熄灭,又怎能算是真爱呢?
但这世间或许就是有楚夭这般爱人的方式,疯狂执着,倾尽所有,却又偏偏昙花一现。
而楚夭,愿意为自己的心上人,去走一遭鬼门关外的生死劫。
见楚夭心意已决,宋从心也没有多劝。正如她不会忽视谢秀衣与宣白凤的牺牲、强行扭改她们某些看似渺茫可笑的想法一样,她总是会尊重他人做出的选择。她只能尽力准备好充足的后手,将每个人都放在适合他们的位置,一如北荒山中愿意留下或是决意离去的弟子,又或是重溟重水之下决心毁去龙骨的海民。
当然,宋从心也没有轻信楚夭,相处时间不长,她对这位女修仍旧心存防备。
“楚道友修行的是何道?”宋从心问道。
“嗯……应该算是极情道吧?”楚夭露出苦恼的神情,纠结道,“我来自凡尘,是以武入道,所以大部分仙法我都不擅长。我对敌多是用一种秘法,你们遇到危险就把我丢出去好了,死不了的。但你们尽量不要在我身周,因为打起来我是认不了人的。”
“……”宋从心平静的表情险些没能绷住。感情这漂亮花瓶般的女修居然是个狂战士啊?!
正在宋从心思考对策之时,一旁思考了好一会儿的梵缘浅突然站了起来,宋从心转头看她,发现她额角竟然沁出了冷汗。
“我想起来了……”梵缘浅抿了抿微白的唇,道,“苦刹之地,那是数十年前我师哥最后留书出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