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像是被打了,又酸又软,宁佑强撑着支起身。一转头,看到床边的人,惊讶的张口:“你怎么……”
出口的声音呕哑噪杂,犹如被砂纸磨过,宁佑顿时捂住脖颈大惊失色,她喉咙是怎么了,是被什么东西撑了一晚上吗?
“我怎么了,全保呢,咳咳。”
吴允早有准备,按照吩咐给她递了碗药:“全保南下了,殿下……您还记得昨日陛下下旨,让顺王殿下带走了掌印吗?”
宁佑瞳孔一缩,沙哑道:“带走了他,带去哪了?”
就知道她又忘了,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可怜他干爹了,恭敬道:“带去了大理寺。”
宁佑端着药碗的手指轻抖,艰难道:“我……去找过冯宝川?”
吴允点点头道:“何止,您还把干爹当街抢走了。现在朝中大臣的弹劾和民间的流言压都压不住。”
脑中似有金线交颈鸳鸯一闪而过,又转瞬化为空白,宁佑踉跄的扶住尖锐的桌角,她知道,如今嘉靖帝必然是不会放过冯宝川了。
但知道他没能成的了亲……
心头的怨怒和郁气却悄然散了。
仰头痛快的把药干了。
“殿下,这还有一碗,掌印说您要是忘了,就得再喝一碗。”说着吴允端出来个盆。
宁佑:“……”
痛苦的干完一盆后,宁佑微冷的身体逐渐回暖,喉咙也不再干哑。
“朝臣弹劾也不过是弹劾他骄奢淫逸,我爷爷既然出手,必然是想让三司按照莫须有的由头直接定了他死罪。”
她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那就只剩了一条路……
吴允顿了又顿,止了又止,最终犹豫开口道:“殿下,奴婢等皆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宁王来将顺王的军队拦在宫外,届时,宫内可……兵贵神速。”
所以冯宝川甘心入狱,等待万无一失的天命。
外面的阳光明媚又和煦,让人见之犹如置身于春日。可走进去,才知道这冬日的阳光会让人遍体生寒。
宁佑捂住眼,几近绝望,那是她的爷爷,是手把手教她写字,读书的长辈。
*
和煦的阳光逐渐被暗沉的天空替代,直到上了华灯。
钟粹宫殿门前的宫婢们冻的直打摆子。
纷纷扬扬的白雪还在继续的下,地面上铺了三指深。
瑞雪兆丰年。
陈美人顾不及避嫌,打着伞急匆匆的遮在雪人的头上,再三哀劝道:“殿下,您就回去吧,别跪了……”
宁佑睫毛都冻上了冰霜,她眨了眨眼,抬头看了陈美人半响,道:“陛下,有醒过吗?”
声音几乎听不清楚,但是这是她第三次问。
陈美人点了点头。
宁佑沉默了半响,“陛下这次有说什么吗?”
几乎是于心不忍了,陈美人还是无奈的又摇了摇头。
沉默很久后,宁佑才道:“好,我不跪了,你照顾好爷爷,也照顾好自己。”
她爹跪了三日,也没跪来结局,人不撞南墙,是不死心的。可她不敢去撞,前车之鉴如此惨烈,又怎么敢拿冯宝川的命去赌。
钟粹宫没有养心殿大,也没有乾清宫威严,却处处皆是温软,就如同陈美人这个人,总是体贴又舒心。
照顾别人照顾的向来很好的陈美人鼻尖发酸的点点头。
第一次有人叫她也照顾好自己。
吴允扶着踉跄的人走在茫茫宫路上,忍不住道:“殿下,您乘个御辇吧。”
“让孤疼着。”
吴允第一次见有人如此对自己,无奈的闭嘴。
“陈美人,有身孕了吗?”
吴允发愁道:“……还没诊出来。”
当年她二叔谋逆,有个在娘胎里的孩子,她爷爷没留。
朱成慈有病,朱成骄……不说了。
那么她三叔呢?
“顺王这么老大的年纪,他是为什么不娶王妃?是有隐疾还是…他也没袖子?”
想起干爹叫他查的,吴允偷偷瞥了她一眼,抿了抿嘴道:“顺王殿下,很小就进了军,军中枯燥,可能就没有心思吧……”
因为心思显然都用在了不该用的人身上。
“殿下,好巧啊。”一道笑眯眯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身着绯色官袍的卫司南缓缓走上前,乌纱帽,云雁鸟,衬的人清瘦俊秀。
他拱拱手道:“天寒地冻,这个时辰了,殿下怎么这么晚了才回宫,不如叫微臣送您回去?”
说完抬头,长眉微勾,脉脉含情的看向宁佑。
她的私情如今天下尽知,宁佑也不再装,看了眼他身上从四品文官的绣鸟,移开视线冷漠道:“不必,恭祝卫探花一日跃四级,前途不可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