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他,宁佑就算脱了外衣站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能不能看出她是个女子那都得凭运气。
“怎么…殿下…你,你怎么是女子,陛下,陛下……?”
宁佑歪头笑了一声,“探花郎来之前,陛下没跟你说过吗?”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直接让卫司南愣在了原地,二十一年来,他从未历经过今日如此荒谬有违天理之事,尊敬崇拜不敢直视的储君是个女子不说,陛下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让其继位?
他寒窗苦读十余年,鸡鸣而起,虫歇不眠,就是要给女子当下臣的吗?
宁佑意兴阑珊的看着他从一开始的敬畏惧怕,到认出她是女子而瞠目结舌,再到眼含轻视甚至不加遮掩。
这天下底下的男子,外表皮囊如何先不说,底下却都是一样,未尝便觉寡淡无味。
除了冯宝川。
这世上只有三个人从未因她女子身份轻她,嘉靖帝,明德太子和冯宝川。前者因为皇权至上,后二人则因为爱她。
本来早起就烦,现下更烦!
宁佑努力强撑温和,看了看天色,预估着大臣进宫办公的时辰差不多了,“卫探花先走吧,今晚孤再传你,只是卫探花要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全保在她身后拔出了刀。
今晚……还要来?
想起昨晚流水般的赏赐,卫司南看着储君温柔的眼眸,心口一跳,他知道自己一向很得女子的青睐,只是……卫司南轻皱了下眉,她的气度过于灼目了,而且他一向不喜欢大胆且放浪的女子,若是她能为他收敛几分……
他完全忘了,在知道储君为女子之前,是如何天威不敢抗的。
“臣明白,臣心中自然是……有殿下的。”卫司南故意说的模棱两可。
宁佑一顿,含笑点头。
看着他走出殿外,宁佑面上的神色瞬间淡了,捏着手中的镇纸转了两下,轻道:“赏。”
“赏谁?”全保在旁正在为此人不干不净的嘴生气,下一刻就被惊在了原地。
“卫探花啊。”宁佑扔下镇纸,往后疲惫一躺。
全保憋了又憋,“他刚刚听见您是女子,神色都变了,掌印就不是这样。掌印他虽然又凶脾气又大,手段也狠辣,还不喜欢读书……”
怎么说的全是他们掌印的缺点,全保赶紧停下他多年不用的嘴,想了一会儿,挽救道:“但他……他很重视您。您是不是还在为掌印当初只让您进小门生气?他后来想为您重补亲事的,府上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他以为您是因为这个怨恨他,才跑了,只是后来去了浙江顾不上了……”
宁佑顿时一愣,想起浙江决堤传来消息的那个晚上,冯宝川未说完的话,“宁佑,再过几日,让他们选个黄道吉日……”
黄道吉日,唢呐鞭炮,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他不知道宁佑是不是因为厌恶离开了他,他只知道把所有好的都给宁佑,或许就能换她心甘情愿多留上几刻钟。
只是这一句话如今再也开不了口了。
宁佑揉了揉发涩的眼眶。
全保见她动容,继续道:“殿下您可能不知道,掌印学武这事儿还是因为您来着。”
宁佑懵了一懵,“我那个时候不刚出生?”
“是,就是您出生那年,汪如海督公当时救下我们掌印时,顺手摸了下骨。之后冯振公公带掌印离京时,汪如海督公便与冯振公公道:‘我身死之时,便是你冯振进京之日,冯宝川定要习尽天下武学,来日方可护小殿下一生平安。’。”
汪如海真乃神人,如今当真一语成谶。
宁佑像条鱼一样迅速弹了起来,猛拍大腿,痛心疾首道:“若是不去那什么浙江,我和他岂不就是青梅竹马!”
那长大了的冯宝川不就是他的童养夫,还是任她施为的那种!
干爹啊,你糊涂啊!
“卫探花都得两次赏了,上次掌印知道了……可难过了。”全保低头酸涩道。
“孤就知道,指定又是你们这些大漏勺漏的!”
宁佑顿时气的恨不得掐人中,一扫困顿,充满活力的走到案前,灵感充沛,下笔如神,“过一会儿,你将谢一斗请来东宫,让她看看这篇奏章,顺便让她在这儿等孤回来。你再派人去跟陛下说,过会儿孤去蹭他早饭。”
外面红日东升,整个皇宫大亮。宁佑停笔看向窗外喃喃道:“这东宫里的东西哪配赏给你们掌印,好东西不在这儿,得孤亲自带他去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