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见五指后,众人才终于紧赶慢赶到了驿站。
宁佑不顾被颠簸地散了架的身子,垂头丧气的给伤员揉着手臂。
“说好给咱家当枕头,就糊弄了咱家不到一刻钟,自己倒是在咱家胳膊上睡了一路。”冯宝川神色冷淡地甩着酸麻的手臂。
她睡前还特意注意有没有压到冯宝川,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伤患为大,但她怎么就从枕头上拱人怀里了?
宁佑只能怪冯宝川手臂勾引她。
远处灯火通明,驿长一见冯宝川下来,立马停下和吴允的交谈,连忙上前行礼,冯宝川皱眉摆摆手。
有些嫌恶地看了眼溅到靴子上的泥,伸手接过王六高举的伞,转身对宁佑不耐道:“下来。”
凶的很。
宁佑怕耽搁时间,迈出脚就准备下车。
大腿上猛的一紧,她顿时踉跄地扑进冯宝川的怀里。
水流从剧烈摇晃的伞面哗哗流下。
宁佑揽住冯宝川的脖颈,脚底未沾丝毫雨水泥泞,看着他黑暗中隐约的凌厉轮廓,心脏咚咚直跳,连忙想从他手中接过伞。
冯宝川手掌轻避,皱眉道:“别动,雨太大,你拿不住,还要淋咱家一身水。”
在别人眼里如今连伞都抵不住的小废物松开手,纠结了半响,最后红着脸心安理得地趴回了他的肩头。
凄风苦雪,未沾风霜。
驿站里人来人往,忙的热火朝天,冯宝川也不好意思还抱着宁佑,揽着她抬脚去二楼。
楼阶上,一个身着黑色常服,瞧起来和厂卫无甚区别的人,正抱着包裹,鬼鬼祟祟地向后探头,恰巧和冯宝川对上了眼。
宁佑瞳孔猛缩,冯宝川皱起眉头。
下颌削而不尖,嘴唇红润,肤色呈现健康的铜色,眉眼矜贵和她数分相似,不同一般少年郎的纤细瘦弱,反而将朱家男儿一贯的虎背蜂腰体现的淋漓尽致。
见鬼了,宁佑迅速往冯宝川身后一藏,深吸一口气:“公公我去见见谢一斗,您先上去。”
转身撑开伞走向外面的风雨,果然该湿的鞋还是要湿,该沾的风雪还是要沾。
冯宝川深深地看了眼宁佑急匆匆的背影,刚刚宁佑的指尖……颤的不成样。
抿着唇,脸色又黑又沉地向上走去。
朱成矫顿时缩回视线,拔腿就跑。
昨日冯振就派人来告诉朱成矫,要去浙江赈灾的不是哪个大臣而是冯宝川,让他呆在府上趁早死了偷去浙江的心。
他和冯宝川的恩怨还要从六年前说起。
那时候,他缓过了劲,死活要上战场杀敌为朱承佑报仇,余妃又哭又闹,冯振磨破了嘴皮,也拉不住他。
他爹被他闹的火大,把当时还没有成为秉笔的冯宝川送了过来,告诉他去战场可以,能打赢此人朕就放行。
当时对自己的武功特别自信的朱成矫,气势汹汹的就上了练武场。
但凡那个时候打听打听这个不起眼的宦官,都不会有那么惨。
他至今还记得冯宝川面无表情地抚着自己的手指,瞥着地上鼻青脸肿的他,笑了一声道:“听闻五殿下想去战场?”
那嘲笑的神色,那不屑一顾的眼神,让梦想破灭的朱成矫当场哭出了猪叫。
就算后来余妃教训了冯宝川一顿,也根本磨灭不了冯宝川对他造成的心理伤害。
更不用说后来每次只要他一说要去战场,冯宝川都会不远万里的抽时间亲自来揍他一顿。
二十岁了,他今年快二十岁了,还常常被冯宝川摁在地上打,就没有人管管冯宝川吗!
但昨天晚上他思来想去还是咬了咬牙,抱着侥幸心连夜赶到了必经的驿站,试图混水摸鱼……
“奴婢见过宁王殿下。”冯宝川揪住逃跑人的衣领。
听见熟悉阴冷的声音,朱成矫战战兢兢回头,那目光很像他每次挨打的前兆。
只能说不愧是亲叔侄,朱成矫掐了把自己不争气的腿,心里泪流满面,昂起下巴道:“冯秉笔,有何要事。”
“不知殿下白龙鱼服是去哪体察民情?”
“本,本王想去哪就去哪,不方便告诉冯秉笔。”
冯宝川面无表情地眯了眯眼道:“那好,奴婢这就给掌印去信,让他从镇抚司多调派人手护送殿下,在厂卫未到之前还请殿下在此地等待。”
北镇抚司明明就是你在管,哪里需要去给冯振去信!
知道自己玩不过冯宝川,宁王拎着包裹,垂头丧气道:“秉笔,你就带本王去浙江吧,就让本王见见世面,本王还没出过京城呢。”
冯宝川垂头思索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那就看殿下的表现了。”
“你就算把本王送回去,本……什么!”
都已经准备好被他送回去了,宁王顿时拽住他的手臂激动叫道:“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