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昨夜见了血,梦里鬼哭狼嚎一刻也未曾消停,宁佑习惯的在旁冷眼袖手,等着天亮梦散。
翌日一早还没等她自动醒来,就被人粗暴地揪了起来。
宁佑揉了揉眉心,定睛一瞧,又是昨夜那个黑衣宦官。
宁佑:“……”
确定了,确实是对她有点仇恨在里面的。
“看来宁姑娘昨晚休息的不错。”吴允望着床上人青白的脸色,笑眯眯地睁眼说瞎话道。
听出他的幸灾乐祸,宁佑张了张口,最后挫败地闭上了嘴。
不行,她得赶紧解决这件麻烦事,能够继续躺平做个无忧无虑的咸鱼。
…………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宁佑被番子们压跪在一张矮榻前,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摸摸向上一瞥,顿时眼直了一下。
昨夜天黑,她没有看清这位公公的模样,而今却看的清清楚楚。
男子身着红衣蟒袍,斜躺在榻上,阳光透过树荫,斑驳地洒在他阖眸的面容上,长眉入鬓,唇薄色弱。
宁佑看了两眼那束在玉带里的腰,心口直跳,一时老怀欣慰,看来她六根还未清净,三千青丝也自有烦恼,阿弥陀佛,她可以回绝隔壁觊觎她头发的师太了。
定了下被美色蛊惑的心神,宁佑悄悄看向周围,刚刚还在凶神恶煞的番子,现下都正低着头,柔顺的像那洁白的小绵羊。
宁佑眼皮一跳,能把恶狼驯成绵羊,那她这个绵羊岂不是要被大卸八块。
别是冯宝川,别是冯宝川,宁佑心中暗暗合十,佛祖座前,信女愿意茹素一生,只求面前之人不是冯宝川。
四下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吴允跪到塌前轻声低语道:“干爹,人给压过来了。”
宁佑看着榻上人皱了皱眉,随后不耐烦地睁开了双眼,那一双眼,顿时让他刚刚尚且柔和的面孔瞬间阴森凌厉异常。
被那双眼用蝼蚁一样的眼神看着,宁佑吞了吞口水,心跳声再次大了起来。
这次主要是吓的。
地上伏跪之人,还穿着昨夜嫁衣,头上未有半点装饰,乌发满背,极为瘦弱。
风轻飘飘的吹过,槐树叶沙沙作响。
冯宝川看着底下那双温和干净的眼,倒是如同昨夜一样……
他转了下黑玉扳指,收回嘴边兴师问罪的话,垂眸漫不经心的拨弄起手中的马鞭,轻慢道:“宁大小姐,昨晚在咱家的府上可还习惯?”
“习惯,民女多谢公公收留。”宁佑连忙点头,头还要克制在‘喜静’的范围内。
“那么宁小姐昨晚为什么会出现在……”冯宝川捏鞭森森抬眼,“……别的地方?”
宁佑一颗心顿时悬在了半空中,吞吞口水,紧张道:“民女有一事想向公公辩陈,不知公公可……允?”
冯宝川手指一顿,扬了扬下巴。
吴允强压住眼中的迷茫,接下来……是该这么发展吗?
不出意外,‘可允’后面应该没有被可允的意外吧?
“公公容禀,民女其实并不是宁小姐。不瞒公公说,民女如今也是一头雾水。”
吴允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听底下这位姑娘,语速飞快,字字清晰,声音朗朗,可动青天,让他头晕目眩。
这口才不送去阎王身边当讼师可惜了!
宁佑害怕打乱了这位公公的某些谋划,被强行安上宁小姐的身份磋磨,故而不敢停歇,倒豆子一样。
“昨晚天刚黑,民女正值入睡,有一伙彪形大汉突然闯入民女的寝室,强行掳走民女,民女连连呼救,却未有人理会,幸好中途路上,得几位轿夫,呃……拔刀相助,民女才能够逃出生天,逃亡途中就遇见了公公……”
吴允面色恭顺的听着漏洞里的借口,心想这位姑娘倒是真聪明,但这运气可真是够差的,这都能碰上他们公公。
宁佑偷偷瞥着榻上依旧面无表情的人,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民女实在害怕,还请公公……垂怜。”
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她不替宁小姐背黑锅。
至于这太监纳妾,呃,通房,背后的不合理之处,宁佑不想耗费心神,只想离这些事越远越好。
冯宝川看着她擦的泛红的眼尾,微微捏紧了掌中黑鞭,坐起身,鞭身轻敲掌心,声色微沉道:“嗯?宁家当初可是求着咱家,说尽了他们大小姐如何温顺柔美,你可知道欺骗东厂的下场?”
宁佑连忙发誓道:“若民女真的是宁大小姐,就叫民女去诏狱受尽七十二般酷刑,以儆效尤。”
冯宝川音色陡然沉了下来,“好的很,都敢骗到咱家的头上了。吴允,去把这家獐鼠都送去诏狱,好好拷问,是做了多少黑心烂事才能养出如此大的胆子。”
吴允压下眸中的快意,点头应是,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