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点灯,周沉璧略站了站才适应了黑暗,只见阮茵坐在床上,正探身向床头的柜子,似是要取什么东西。 床前的地上,竹筒打翻了,冰早化成了一滩水。 “怎么了?要找什么?”周沉璧快步走过去,边点灯烛边问。 烛焰燃起,他瞧见床头柜上有空了的药碗、一口未动的包子、还有外涂的伤药,盛在敞口瓷罐里。 阮茵拿被子掩住身体,轻声说:“没什么。我不小心碰翻了竹筒,惊醒你了,抱歉。” 周沉璧转头看她,灯影幢幢里,她穿着月白色中衣,散发静坐,嘴唇白的和身上的衣服一个颜色。 “伤处疼的厉害?”他拿起药罐,坐到床上,“脚伸出来,我看看。” 阮茵摇了摇头:“不用,没事。” 她的神情,透着淡淡的疏离,仿佛突然回到了他们刚认识时,彼时她通身套着壳子,上书四个大字:温婉得体。就是少些人味儿。 成婚这段时日,她偶尔会不自觉地掀开壳子,让他窥见一个柔软可爱、鲜活生动的人。 然而此刻,她似乎又缩回了原先的壳子里。 发生了什么? 周沉璧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一晚上,被她异常的沉默和冷淡搞得一头雾水,一颗心七上八下。到此刻,终于爆发了,盯着她,眼底慢慢染上怒气:“要么伸出脚,要么,我去把镇上的大夫都薅过来。” 阮茵顿时蹙眉:“我真没事,你去睡吧……” 话音未落,周沉璧一把掀开被角,将她的伤腿挪出来,气道:“我就多余同你讲礼!”边说边褪她罗袜。 “你做什么?周沉璧!你这登徒子……”阮茵气得脸色涨红,一边推他,一边拉过被子要遮脚。 周沉璧攥住她的腕子,轻轻松松叫她动弹不得,眼睛盯着她那肿成木头桩子一般的脚踝,脸色难看的要杀人:“这叫没事?!”他不过轻轻按了下,她就脱口叫了一声,□□着抱住膝盖,疼得整个人直打哆嗦。 她这模样,像有人拿刀捅他心窝子,于是再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拍抚着:“茵茵,疼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她本就有些忍不住了,被他低声诱哄着,眼泪瞬间飚了出来。 “是我不好,害你伤得这么重,等你好了,我给你随便打,让你出气,好不好?” 他这样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说话,叫她更觉得委屈,泪水就像泄洪一般,糊了满脸。 周沉璧肩头湿了一片,心脏也跟着闷闷地疼,只恨不能替她受了这份罪。这个倔脾气的丫头,疼了不会说,连哭也不出声,谁说她聪慧过人,分明就是个傻的! 过了一会儿,梨花雨声势渐消,周沉璧放开她,侧头仔细瞧,眼睛红得兔子一般,瞟他一眼,又躲开了。 见她不好意思,他也不似往常打趣,起身走到梳妆架前,取下帕子,用水打湿了,拿回来给她。 “自己擦。” 阮茵接过帕子,整个儿捂到脸上。 周沉璧擎起药罐子,挖出一块药膏在掌心,搓热了,贴到她的脚踝上,才用了半分力道,她便疼得直往后缩。 “忍一忍,这药得揉进去才管用。你今日定是没好好揉,否则怎会肿成这模样。”他一手固定住她小腿,另一手缓缓揉动,“明日就在床上躺着,哪里也别去,我叫人回府,把松香化瘀膏拿来,治外伤,那药是最灵的。” “不必了,太麻烦。”她的脸埋在帕子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周沉璧看她一眼:“我都不嫌麻烦,你嫌什么?” “我是怕麻烦你。” “我阿娘曾说,夫妻就是要相互麻烦。” 阮茵没出声,好一会儿才拿开帕子,看着对面的人说:“我们是假夫妻。” 这话是在提醒她自己,莫要过分沉溺。 周沉璧的手顿住,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又继续揉:“哪里假?三书六礼假?还是十里红妆假?”阮茵眉心皱起来,刚要开口,就被周沉璧堵住了话头,“好点没有?” 她的视线转到脚踝,扫见他筋骨分明的手,忽然想起胡定的话,于是问:“你的伤,严重吗?” 周沉璧一愣:“胡定跟你说什么了?” “说你中了一刀。是被仇狮伤的吗?伤在何处?严重吗?” 她在担心他。 周沉璧手里的动作停了,眼睛一眨不眨,定定看着她,生怕错过她一丝的表情变化。刚哭过的眼睛红红的,扑闪扑闪,每一下都扫到他心尖上,是认真等他回答的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