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英猛地瞪圆眼睛,匍匐在地:“陛下,您毁了士绅,要用什么阶层替代士绅呢?”想毁掉任何东西,都需要替代品,否则社会就会动乱。朱英知道这话会触怒皇帝,但还是要说:“天下士绅中,纵有不法之徒,但更多的人在支持您呀陛下,江南是大明财税重地,江南士绅可否说个不字?”“陛下在江南大开杀戒,可有江南士绅反对过陛下?”“士绅虽有局限性,但它是最忠心的!”“因为士绅无法造反,完全没能力造反!”“这几年,您大肆鼓励军功贵族的出现,想用军功贵族制衡文官集团。”“可是陛下呀,南北朝之乱是从何而来的呀?那唐末五代,战乱何其恐怖呀!”“以文制武,才是长治久安之策啊。”朱英使劲磕头:“臣出自士绅,最懂士绅,士绅是贪是占,但不会动摇陛下的统治呀!”“文官掌权,不会换皇帝,但武将掌权,一定会换皇帝的!”朱英泣不成声:“陛下,臣是您的忠犬,臣的荣辱富贵皆在您的身上,臣不会害您的!”这是第一次,有人反对皇帝荡清士绅阶层。朱祁钰阴着脸看着他。“陛下呀,臣不敢骗您,也不会害您!”“那些撺掇陛下和士绅作对的人,是真的想害您呀!”“大明的根子,是士绅!”“您毁了根子,等于毁了国祚呀,以后谁会支持您呀!”冯孝在旁咳嗽,示意朱英别说了。“让他说。”朱祁钰瞥了眼冯孝。支持。皇帝也需要大部分人支持,皇位才能坐得安稳。朱祁钰一直都对士绅报以恨意,想用军功阶层和市民阶层取代士绅阶层。可是,这两个阶层,真的会支持皇帝吗?而且,他们的支持力度在哪里?能让皇帝坐稳皇位吗?这个问题,朱祁钰一直很少想,朱英戳破了这层窗户纸。朱英则重重磕头:“陛下,臣知道您的想法,您想让国家昌盛,让国祚绵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国运窃夺者,士绅。”“就想到铲除士绅,让天下百姓变成小地主。”“可是呀陛下,谁都能铲除士绅,唯独您不行!”朱英真的豁出去了。“您是皇帝,士绅拥护的是正统!是大明!是皇帝!维护的是您呀!”“臣说一句僭越的话,土木堡之变后,朝中无帝,为何朝臣会迎您继位?”“因为朝中所有官员,都是士绅!他们维护您,就是在维护自己的利益呀!”“真正拥护天下正朔的是,是士绅啊!最怕天下大乱的是,同样是士绅啊!真正维护皇帝的,是士绅啊!”“您口中的贫寒百姓,他们会支持您吗?”“臣在山东,天天和百姓打交道,知道百姓天生有软弱性,他们只会委曲求全,哪怕知道您对他们好,可您有什么事情,他们能帮着您解决问题吗?”“不能呀!”“甚至,您想征其为兵,也要给足好处,否则他们偷奸耍滑,不会为您卖命的!”“您就算掏心挖肺的对百姓好,他们也会把这些当成理所当然,他们不会念着您的好,反而只会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盯着自己的饭碗!这才是人心啊!”“反而,您稍微加税,他们就会唾骂您、恼恨您。”“百姓软弱、唯利是图、偷奸耍滑,不值得您为他们做这些啊!”“陛下呀,臣知道您的心思,可您没和那些升斗小民打过交道,您见过他们,就会知道有多失望了!”“这些人是靠不住的!”“您不给他们利益,他们就不会支持您的!”“就算支持您,又有什么用呀?他们不掌握生产资料,也不掌握社会话语权,如何支持您呀?”“若给利益,他们就会变成新的士绅!”“陛下,今天士绅的祖上,难道不也是百姓吗?无非是因缘际会,得了机会而已!”“这个世界上,剥削和压迫是永远存在的,不会因您而改变的!”朱英泪如雨下:“陛下,军功阶层靠不住,农民阶层更靠不住啊!”“您能靠的,只有士绅呀陛下!”朱祁钰目光阴冷:“那你想说,别让朕折腾了?”“不!”“臣绝非劝谏陛下,而是希望臣的一片丹心,能让陛下看清事实!”“您可以处置士绅,但绝不能荡平士绅啊!”“士绅,才是您掌控天下的基石!”“您不能自毁根基呀陛下!”朱英这番话真的振聋发聩。朱祁钰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一直在扶持军功阶层,并想打破士绅,将天下农民变成小地主阶级。这样一来,就能得到短暂的公平。起码能得二十年公平。但是,朱英这番话说得让他难以自制,朕一直以来做错了?“朕的根基,是士绅?”这个论调,让朱祁钰很难接受。窃夺国运的人,就是士绅啊。他们什么时候成为王朝的根基了呢?成为皇帝掌控天下的基石了呢?“陛下,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