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子要结实,编织的时候就要让上层和下层各自相邻的两根草之间紧密相接。
由于席草质地比较软,很容易就能穿织过去,从而使得穿织一根就收紧一根显得很浪费时间。所以从效率的角度考虑,大家经常先穿织一截,然后再挨根收紧,接着继续穿织。如此循环反复。
而我那天只学会了穿织席草,还不会收紧它们。母亲觉得正常,“不急,慢慢来。”
母亲让我先穿织,织一截就叫她,她来收紧。
就这样,我还是学会了织席子,从此也在席子上谋生活。
我带弟弟出去玩的时候越来越少了,因为母亲很多时候不让我带弟弟了,除非弟弟缠她缠的厉害。而我,也真的认认真真地日复一日、时又一时地织席子。
若要让自己接受自己原本并不喜欢做却又无法避免的事情,最好的方法是在做这件事情中找到乐趣。比如给它框上一个你喜欢的规则、裁制,而无关乎其内核。
我开始和母亲比赛,不是像穿席边时那样的双方明确的比赛,而是暗暗地,独自和母亲较劲着。每次以自己定制的不公平的赛制赢了母亲的时候,我都暗自开心。
母亲也发现我听话了许多,因为每次需要带维庭出去玩的时候,我都是把他哄好了,一会儿就带他回来了,然后就很自觉地坐到了席子上。她还是毫不吝啬地夸我,夸我一次比一次织的好,夸我长大了,懂事了等等。
但是,那时只有我知道,自己平静的外表下是怎样期盼的心情:我从未如此盼望着快点开学。
那天开始,我不再穿席边了,不用带弟弟的时候就在母亲的席口上下帮忙。家里的席边因此堆积了下来。
终于有一天,母亲一大早就起来把所有需要紧边穿边的席子都搬了出来,叠了有三四十公分厚。
“阿净,今天我们做席边。”
我正疑惑呢,母亲今日为何不让我继续学熟练织席子了?
“后天就开学了,这个学期你也要跟姐姐们一起去上学。我们今天要把这些席边做好了。我明天跟着村里的车去镇上,把它们卖了,给你们凑点学费出来。” 母亲又开口了。
终于,我从母亲嘴里听到了确切的消息:我真的要上学了,而且新学期很快就开始。
我从未如此放下心来,“嗯。”
看我如此顺从,母亲很是欣慰,却一点也不惊讶我知道自己要去上学的反应。
即使我们一大早便开始做席边,期间除了吃午饭和上厕所便几乎没停过,到了天黑的时候,我们依然没赶完那些席边。我的手已经酸的快握不住穿针了。
“哎,天黑了,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做,也歇歇手。”母亲终于发话。
我们招呼了姐姐们一起去吃饭。菜是母亲一大早起来煮的。天气太热,怕它坏了,午饭过后母亲让大姐又煮过一遍。稀饭则是二姐傍晚时煮的。
晚饭后,我们又一刻没有停歇,又开始做席边。我看到还有那么多席边,有些绝望,这得做到什么时候。
“怎么不让姐姐一起来做席边?”
“姐姐今天织的席子还没收边咧,她们要收了席边,赶着让我们做咧。”
“姐姐今天织好的也要做席边?”
“要做。多一张就多卖一点钱,就这样都还不够你们的学费哟。我们只能先交一部分,让你们先读着书,其他的以后再补。只要这个学期内补齐学费老师都不会追究。”
“这么多还不够我们的学费?”
“差的远着呢!你们三个人,光学费就要六百多,这些够一半就能笑得天都亮了。哎,也不知道明天的席子会是什么价。”
我才知道:哦,原来学费这么贵呢。
那晚,姐姐们收完席边就去补暑假作业了,她们睡了的时候我和母亲还在做席边。那时母亲告诉我:“要学习的人可以不用做席子,以学习为主,学完了再做。不学习的就要一直做。尼姐要做暑假作业,所以她们学习为主,你还没开始学习,就要跟着我干活。”
母亲的话,我一直记着。
2001年9月5日,我开始上学前班了,比其他人晚了几天。
那天,跟着父亲走在我已经走过很多次的去往学校的路上,感受是如此的不同。一是这是第一次父亲陪着我,二是我不再是单纯路过或者只是扒着大门往里看看,而是要进到里面去的。
我心里欢呼着,雀跃着,面上却要表现的稳重,因为我不能让别人察觉,我高兴还有一个原因:我终于不用每天都缩在席草上织席子了。
我还有一点点的紧张,因为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我会遇到什么样的老师和什么样的同学。
父亲把我送到了校门口。大家已经开始上课了,校园里空荡荡的,偶尔随着风传来一阵一阵读书声。
父亲停下了脚步。
“爸爸还有事,就不送你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