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每一天我都故伎重施,穿完边就赶紧跑了或者没有新席子的时候,送维庭回来就赶紧跑,还有时候只把他送到大门口,叫他自己去侧厅找母亲。
因此,我每天晚上都要问一下二姐,这一天有没有新织好的席子。
我丝毫没有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会故意提高音量说,“净姐去哪去了呢?怎么还没回来带维庭出去玩呢?”
这音量还会随着我出现时间的延长而增大。我回来的越晚,母亲便一声大过一声。因为我每次都只能听到最后一声。因为我一听到就会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等不及听第二遍。
但是“马有失蹄,人有失手”。我的算盘在一个下雨天里彻底打错了。
那一天从早上开始就阴云密布,没多久便下了雨,我和维庭都被困在了家里。许是雨天的缘故,维庭显得无精打采,母亲便哄他去睡觉了。
接下来,便到我了。
我从起床开始便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毫不意外,但是无法接受。
我倔强地不肯听从母亲的话,任凭母亲好说歹说。姐姐们默默地看着,没有替母亲当说客,也没有替我争辩一句。她们都是顺着母亲计划好的,一步一步地学会了织席子,从此以此为己任。
她们没有我这么多的心眼子,她们甚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如此不愿。
孩子的世界里,改变不了的事情是可以逃避掉的吧。
所以,我跑了出去。
准确地说,我离家出走了。
还好,夏天的雨很大却下不久,它刚刚停了。
我走在外面,雨后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每条巷子里都留下了雨水褪去的痕迹。那些泥沙刚刚被雨水冲刷过,待积水褪去,它们聚集、重组,最后勾勒成现在新的纹理。
这是与此前的每一次都不同的花纹,我发誓。
我穿过一条条巷子,去看它们各不相同的泥沙纹理,顺便踩踩那些水洼,再抖抖路边的花草上的水珠。
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和有趣。
但没多久,我的心里就空落落的了。我已经不知道具体离家多远了,我还饿了。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能不能、敢不敢回家吃饭的时候,又突如其来下起了雨。
躲在别人的屋檐下,看着面前的雨帘,我好想哭,后来也真的哭了。应该到中午了吧?他们在吃饭了吧?我又饿又冷,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找我。
我从满心期盼到心有所盼,从期望到失望,我已经知道了,他们不会来了,谁都不会。
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滋味。
雨停后,我的饿劲也过了。
但我还是想家。
我想回去,想看看姐姐织了多少席子,看看弟弟醒了没有,我想带弟弟出来玩,不想自己一个人玩。
想着想着,我又哭了。哭着哭着,我又告诉自己,不能哭。我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还在控制不住抽泣的时候,二姐出现在了我的正前方。然后她开始朝我跑起来。
她来找我了!我的眼泪又不听话地夺眶而出。
“你怎么还不回去吃饭,你不饿吗?”
这是她见到我后说的第一句话。
我找借口,“下雨了。”
“现在不下了,走。”
“啊,我不!”
二姐要挽着我的手臂往家里走,我挣脱了。
“干嘛不?”
“我不饿了。”
“你骗人,怎么会不饿呢,我都饿死了。”
“你也没吃?”
“没呢,好饿,你快点。”
“你干嘛不吃?”
“等你啊。等半天不见你回来,快饿死了。”
“我不回,你快回去吃吧。”
二姐突然盯着我的眼睛,“你是不是怕尼妈骂你?”
被说中了心事,我赶紧偏开了头,却又哭了。
“嗯……这样,我教你写你的名字,你回去了你就说你快要开学了,你是出来学写字的,然后写你名字给尼妈看,她就不会骂你了。”
“真的吗?”
“我不骗你。尼妈跟我说过,因为学习的话做什么她都不会阻拦我,她一定也不会骂你的。”
“嗯。我是真的要上学了吗?”
“嗯。我听到尼爸跟尼妈说,这个学期开学就让你去上学前班。”
“那什么时候开学?”
“只有一个多星期了。快看,这就是你的名字!你写一……哎,你还不会笔画吧?”
我连笔画这个概念都不知道是什么。
“你跟着我学,我写一笔你写一笔,哈。”
我用力点了点头,拿起树枝跟着二姐一笔一笔写我人生当中的第一个字。
“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