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每个人都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他们做的事情不一样,但无一例外的每个人脸上都满是哀伤,特别是在看到我五婶隆起的肚子时,怜惜和同情更甚。
给五叔办好后事后,家里让五婶留在老家,一家人好相互照应,将来祖母也好照顾她生产。
五婶说她想回娘家。
祖母想,她新丧丈夫,痛苦也不比她失去儿子少半分,她娘家又那么疼她,有她亲生母亲照顾,也许更稳妥。
大家把肇事者赔的钱还清了之前给维俊堂弟看病还欠的2万多块,剩下的2万全部还给了五婶。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时间从来不会因为谁的离去而停下,我们的生活还要继续。我们家里,除了有关于和只属于五叔的部分裹足不前,其他的照常行进。
事情办定之后,母亲的月份也很大了,不再需要躲躲藏藏,便留在了家中。姐姐们终于可以从祖母的屋子搬回到母亲的房间了。
父亲母亲的房间很大,东北靠墙放了一张他们的婚床后,还能在西北再搭上一张简易的板床给姐姐们。而南面靠墙放着几口大缸和衣柜,余下的空间作为过道也并不逼仄。
只是这样一来,晚上我就只能去跟祖母睡了。
起初,我不愿意,问:为什么要我去啊?为什么不是姐姐弟弟?
父亲却说,在我跟着母亲去养猪场的那段日子里,姐姐们已经跟了奶奶几个月了,而我却能一直跟着母亲。公平起见,现在是不是应该轮到姐姐跟着母亲住了?至于弟弟,他还小,离不开母亲。
我被说服了,晚上便乖乖地跟着奶奶上了床。我缩在一个角落里,离祖母很远很远,祖母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地睡去。我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吵醒了祖母。
我很害怕。祖母却问我是不是热的睡不着,没等到我的回答,便替我摇起了扇子,“睡吧,阿奶给你扇风。”
自此之后,我不再害怕跟祖母一个屋子了,甚至觉得跟祖母睡比跟母亲睡好。因为祖母会给我扇风,而母亲总是扇给弟弟,我只能靠近弟弟一些才能吹到。有时候靠太近了反而更热了,这时候我宁愿自己给自己扇。
某一个夜半更深的时候,我被吵醒了,悠悠醒来的时候只听到了阁楼上的脚步声,祖母也听到了,她拉开了灯。没一会,祖父便下来了。
“鸡叫这么大声,有贼吗?”祖母问他。
“嗯,大概又是阿坤。”
“唏!你要出去吗?”
“不用,开了灯,他很快就走了。”
“嗐,这是害了他啊。”
“到这个地步了,他母亲都纵着他,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们很平静地说着,只有我心里惊着了。阿坤?是子坤叔叔吗?他怎么偷我们家鸡?还偷了很多次。
第二天听到祖母和母亲谈话才知道。子坤叔叔染上了毒瘾,毒瘾犯了又没钱的时候,走投无路第一次来偷我们家鸡就被抓到了。祖父看到是他的时候吓了一跳。
那一次,祖父劝告了几句就放了他。祖母后来见着了子坤叔叔的母亲便告诉了她,他的母亲却因此恨上了我祖母,说我祖母诽谤。
想想也是,我们家的鸡鸭牛都养在隔壁人家的院子里,白天把牛牵在门口,鸡鸭在院子里,关着门,晚上把牛也牵进院子里,锁着门,钥匙放在门梁上。不是熟悉我们家的人是不会知道的。
所以此后每次在半夜听到鸡鸭的叫声,祖父都只是开灯,等他自觉走开。
“我说怎么那几天他不来呢,昨天见他像变了个人呢,瘦的不成人形了。”母亲说。
祖母问:“你昨天见着他了?”
“是呀!就在牛栏那。”
“那准是他没错了,昨天踩点的。你阿哥(家里的父辈都叫祖父为阿哥)猜的真没错。”
“老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呀。”
“哎,他母亲又不是个明事理的,只知道纵着孩子,你看看,儿子给纵成什么样了,还说我造谣。我看这孩子本性还可以,不像他母亲那么没心肝,要不是逼的没办法,也不会来我们家偷。他每次来,也不多拿。左右不过一两只鸡鸭,偷了便偷了,只希望他慢慢戒了。我跟你说,他来的时间间隔的越来越长了。”
祖母就凭着这个,便觉得子坤叔叔在戒了。她不知道,那东西一旦沾染上,凭个人的意志不可能戒得掉。
母亲快临盆的时候家里还发生了一件事。
那几天父亲每天晚上都回来陪着母亲。也是在一个半夜三更,我被很大的声响吵醒了,有敲门声,有呵斥声,有开门声,还有脚步声。
我一醒来,发现屋里的灯开着,因为是昏黄的钨丝灯泡,所以并不刺眼。祖母已不在床上。就在我愣神之际,看到父亲被人压着从祖父的阁楼上下来。
我心里的第一个疑惑是,父亲是什么时候上的阁楼?
我已经不记得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