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从小就刻苦好学,祖父也格外看重他、支持他,即使家里经济拮据也坚持让他上学。
后来,父亲高中毕业当上了老师,这在当时困苦劳累的农村同龄人眼中是多么的风光体面,也狠狠地打了那些曾经笑话祖父全家食糠咽菜也要供孩子读书的人的脸,给祖父挣足了面子。
而如今,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却被生育问题抽筋刮骨,奄奄一息。
父亲感觉仿佛是一种叫命运的东西牢牢地拴住了他,就像沉在海底的石头上的绳子拴着他一样,每当他要往上浮一浮,快要看到光的时候,就被绳子一扯,然后他就又沉下去了。
“阿兄,要不你跟我去城里打工?就去我那个酒店,跟我一样,就在后厨干着,你这个文化水平,经理一定高兴坏了!”五叔将父亲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我干不了你们那活。”
“那确实,又脏又累的,天热的时候跟火炉一样,能把人热死,肯定没有当老师好。”五叔挠了挠头,“那你打算怎么办?”
父亲拧紧了眉头,是啊,他打算怎么办呢?家里马上就又多一张嘴了。
“要不,咱找明哥问问?”
郑康明是我大姑父,他的父亲是他们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本人也是青年才俊。
如此,更高显得我大姑妈许玉梅与其门不当户不对。
早些年的时候,大姑父的母亲死活不同意这门婚事。他们结婚当天,大姑父的母亲硬是不让大姑父进婚房,幸好大姑父态度强硬。但是他母亲还是明里暗里的要拆散他们。大姑妈怀孕后就回娘家住了,直到大表哥一岁多的时候才被接回了婆家。这其中的心酸苦楚,家里人无不心疼。
“别别别,你不知道梅姐以前过的什么日子?虽说现在好了,但是咱也不能去拖累她。”
“我也就是说说,梅姐受了什么罪我还能不知道嘛。但是这么多年了,我看她婆婆也看清了,咱家不是那种人。”
“你这次一问,就是了。不要给她添麻烦,你以后也别想。”
“知道了。”
兄弟两人陷入了沉默。一个觉得前路茫茫,一个给不出建议。
良久,父亲开口了,“阿芳怎么样了?”
“她很好啊,吃的好睡得香,我还能照顾不好她嘛!”
“那就好。咱家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人家,她也不要咱妈照顾,挺对不起人家的。”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嫂子在家多受照顾一样。”
“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让我不要操心,阿兄,我咋不操心呢?就我刚回来的时候,你还让我嫂子洗衫裤呢,人给你生了几个孩子了,现在还大着肚子呢,你就不能体谅体谅?她不是咱家媳妇啊?”
“知道了。”
“光知道有什么用,你去做才有用啊。”
“臭小子,会教训你阿兄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就是说说,说说……”五叔怂着怂着,突然变得很认真,“但是是认真的,我嫂子也不容易。嫁给你,啥也没落着是不是,你得换位思考。”
“换位思考?你什么时候会这词了?”
“阿芳教的,嘿嘿嘿……”五叔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朵。
因着五叔,父亲终于有了点儿精气神。
村里医疗站的负责人许子福,我叫他福伯,他比父亲大十好几岁。他年轻的时候外出学医,学成后在康州开起了医疗诊所,后来回到我们村子也开了一个分所。
由于医术精湛,周围村子的人都纷纷慕名而来,他也就越来越忙。他每天早上在康州坐诊,下午就回村子里给乡里们看病。
看完了诊所里的病人,他还会亲自去就医不便的病人家里复诊。我家那条巷子尽头的老奶奶就是他的病人。
这天他走进这条巷子,远远的就看到父亲和五叔坐在门口,而父亲和五叔却不曾察觉。待他走近了就听到五叔的笑声,不禁问,“兄弟俩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他以为是我五叔和七叔许运至,待他看到父亲的脸时狠狠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是阿时吧?”
“是我。”父亲回答。
“咋这副模样,今天星期一吧,不用上课?”
“辞了。”
“啊?”福伯又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想通了,“媳妇生了?”
“未,快了……”
“也不是很快,还有一个多两个月吧。”五叔忍不住插嘴。
“那咋辞这么早?孩子出生得快暑假了吧?暑假人那头不值班,过完暑假再辞也来得及啊,还能多领2个月工资。”
父亲苦笑了一下,显示他的不赞同。
福伯见状,思忖一会,问:“在家多久了?”
“好几天了。”父亲回答。
“几天就把自己愁成这样?”福伯忍不住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