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长姊可以拭目以待,臣妾会尽力的。”我凝视着长公主,眼神中没有退缩。
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哪儿借来的天胆,反正这样小心翼翼的日子,真的是过够了。
也再不想看到第二个如我和江知栩般的傀儡,第二个死不瞑目的赵婕妤,第二个鲜血如注的嬷嬷……
我看了眼墙上的挂像,那里有我一笔一划,亲手画的嬷嬷。
我用了很久的时间,才画出这般相像。
可长公主也看到了,她愤然踱步过去,竟先我一步将画像一把撕下。
我被她这气急败坏的举动愣住了。
殿中原本被死死押着的玲珑却倏地挣脱开来,伸手去帮我抢嬷嬷的画像。
却被长公主身旁的婢女一脚踹倒在地。
“玲珑!”我顾不得其他,着急地跑过去,扶住嘴角吐出血来的玲珑,恨恨地盯着长公主。
“娘娘,恕奴婢无用,长公主身边皆是西南豢养的,有身手的高阶婢女,像奴婢这种,只是无用的低阶奴使,不能帮娘娘许多。”玲珑在我身边喘着气道。
“哼,好一个主仆情深,本宫就知道,有些狗总是喂不熟的。”长公主冷笑一声,看玲珑的眼神中满是不屑和嘲讽。
我再未控制住理智,歇斯底里地冲她喊:“你个疯子!把嬷嬷画像还给我!”
“哈,皇后急了。”她得意地笑起来,将画像扯得稀碎,又伸出修长的手指抚上我脸:“皇后知道害怕就好,你放心,本宫暂不动你,你这沈家嫡女的身份于本宫还有些用。”
我看着她,再无幼时那一丝一毫的亲切。
她也嘲弄般地看着我,一下又一下,扯碎手中的画像,一字一句地对我讲:“皇后放心,本宫今后会一点一点,将你所珍视的所有,撕得粉碎,让你知道逆我者亡,知道这朝野上下,究竟该听谁的!”
我心惊胆战地听着,刚刚那惊天的勇气好像泄了般,真的恐惧了。
那恐惧不是因惧怕她权倾朝野的权力,而是怕她那骇人、又扭曲的疯狂。
我这些年匍匐后宫装聋作哑,却知她谋杀宦官,知她以肮脏手段聚西南之势,知前朝皇后死的蹊跷,知江知栩亲母之死绝非因惦念先皇,知她推江知栩上位的手段从不曾简单……
亦知她长乐宫中夜夜纵情升歌,以及清晨抬出的累累尸骨。
她霍乱朝纲,却迷惑百姓。
世人只道天子幼年登基,只道天子少年时还需皇姊及沈家辅政,既懦弱,又无能。
还感叹若天子无长姊,只怕天下会更乱。
却不知道,天下之乱皆是由她所起。
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长姊如母,是如何玩弄皇弟于手心,是如何卑劣的玩弄权势,已供私欲。
什么百姓,什么江山,于她而言,都不如滔天的权势迷人。
我紧紧地闭上眼睛,试图压抑住内心的痛苦和愤怒,以及即将不争气掉落的眼泪。
不知自己渐渐长大,却依旧单薄的臂膀,该如何与一个疯子斗。
我这些年,习惯了孤寂,看透了沉浮,却始终不明白,有那样的家人,该如何自保、如何活在朝廷党争的漩涡中,护住身边人,护住大辽孤苦无依的孩童。
好在此时,殿门被轰然被推开,阳光洒落在金砖玉瓦之上,照亮了整个大殿。
“长姊想代朕为王,有问过朕么?!”
江知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着明黄的龙袍,逆着光,玉冠束发,高高笼起的墨发随门外秋风飘起,高而瘦,却掩不住周身凌厉肃杀的天子之威。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倨傲的长公主,眸色却深沉如冬夜的寒风,带着料峭的冷意,一步步走来,却轻轻地拉过我的手,护我在身后。
我看到长公主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又倏而掩饰过去,随即又被嘲讽所替代,她冷冷地说:“皇上,这是要与辅你长大的本宫宣战?”
“有何不可,长姊觉得自己所做之事,不值得朕讨伐么?”江知栩的声音依然冷毅,他拉着我走上台前,昂然直立,高高地俯视一身玄色紫衫、金钗玉发的长公主。
长公主脸色变幻莫测,嘲讽的笑容在她的脸上逐渐僵硬,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好啊,本宫就看皇上如何讨伐,皇上既如此珍爱本宫为你所选的皇后,不该不知道,她是谁的人吧。”
“那又何妨,沈家不是早就弃了朕的皇后么?那朕的江山、朕的皇后,朕自己来护,长姊觉得有何不妥么?”他讲这句话时,重重地握了下我的手:“还是长姊觉得,仅凭沈大司马及占地为王的都乐侯,以及一些鼠目寸光、自私自利的臣子,便可耐朕何?”
“哼,本宫的眼光果然不错,竟选了个这样会演戏的皇上,皇上这几年,骗本宫骗得好生逼真啊!”长公主的声音倏然尖厉起来,她眼中升腾的怒意似火般灼烧。
云来云去、潮起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