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桃花该开了吧。
三月初八,晴,沈重因白日去了禁军营视察检阅,因着跟禁军统帅傅疑秋比武拆招,战损玄色锦袍一件。
傍晚时分,他回来的时候正巧落了场匆匆而至的雨,把他淋到了些,头发丝上都沾着水珠,脚步匆匆地踏进寝殿。
我正在逗弄圣宸宫养的一对相思鸟,见他湿答答地进来,连忙过去。
他身上尚染着春寒气,我从紫檀木架上取了干净的衣裳塞给他说:“快去沐浴,别着凉啦……”
沈重因不经意一笑,随意道:“没想到回来时下这么大雨,赵德全拿了伞,挡不住,还是淋到了不少。”
他一面说着,一面解了腰带,我脸上一红,背过身去,便闻他在我背后轻笑:“又不是没见过,害羞什么?”
我羞?地跺了跺脚,想说什么已经忘记了,但还是慢慢转回身,咳,哪知正正好看见他一/丝不/挂。
他错愕了一瞬,——我捂着眼睛跑了。
他沐浴时,我就拿他今日穿的衣袍预备去晾干,抖开便发现了这玄色锦袍的腰身上有一道四指长的撕裂的口子。
一看便知道是刀剑类的利器划破了——谁这么大胆子敢划破了天子的衣袍,显然只会是他视为珍宝的他的亲兵们敢了。
沈重因素喜使剑,当年东宫的好日子里,我也曾有幸见他舞一回剑,当真舞得流风回雪,天花乱坠。
他使得一手极其漂亮的剑,也酷爱收集名剑。
就在这间寝殿的床榻旁,便由小叶紫檀打造了一副剑架,陈着他素日最爱的佩剑——沧海。
那柄剑,曾了结过四皇子,当年夺嫡失败的另一位劲敌。
也了结过二公主,参与党争而残害忠良的他的庶妹。
还有晋平侯,启光侯……
沧海剑是他最钟爱的剑,是他十年前的教习剑道的师父为他铸的。
我有一回想摸一摸,他脸色铁青地把我骂了一顿,说此剑不祥,我怎么能随便碰,——我到现在都记得。
可他总是会一个人默默拭剑。
扯远了。
我看着这道裂口,忽然想到补衣服不正是蔺尔玉擅长的活计么?
皱眉。
我也会补衣服,谁说只有她会!
我抱着破了的锦袍坐在窗下,取了针线来,穿针引线借着灯烛光开始补衣服。
这衣裳是玄色的,腰身这里竟若隐若现地绣了什么花纹,我想我大约没有那个本事绣出一模一样的来,那就绣个其他的吧?
我拿着银线,几下针绣出个大致的芙蓉花样来,又用暗金色线勉勉强强填实颜色,芙蓉花的花瓣便盛开在裂口处。
我没注意到他已经沐浴完毕走出来,径直走到我跟前,我还在勾最后一瓣芙蓉花瓣的边,忽听得一声轻极的笑:“牡丹花?”
我咬着线头,抬起眼,立马又有些尴尬地低头去,讷讷说:“是芙蓉……”
“噢噢,我眼花了,是芙蓉,芙蓉。”他笑着说。
“……”我自认为还挺像那么回事,这,怎么看也不像牡丹啊……
他关爱般揉了揉我的头,说:“难得,你也会做女红了。”
“……又不是只有她会。”我小声嘟囔了一句,大概他没听清。
我还在努力补衣服,他坐在桌案旁,擦了擦湿发。
我不经意抬眼,望见刚出浴的俊美青年着一件敞开了胸膛肌骨的银白薄衣,水珠还凝在胸口处欲滑不落的,……他似无意地动了动身子,胸腹便露得更多了。
他在擦他的漆黑长发,没有束冠,就那么垂着,像瀑布一样,有些丝缕黏在肌肤上,恍惚有些凌乱的美感。
我腾的一下脸红心跳,躲闪开目光。
窗外雨下得越来越大,我们都不说话的时候,听见雨声淅淅沥沥的,空气中暧昧气息与雨时的清新气搅和在一起。
烛光绮丽。
难得静谧。
他似乎一直在看我,似乎还在笑。
流光容易把人抛。这样的日子,过一日,少一日。
…………
三月廿一日赵德全赵公公捧了一枝沐过雨的芳菲桃花进了正殿。
我知道我的梦,便也该醒了。
“皇上,淑妃娘娘呈了枝桃花给您赏玩。”
“嗯,”他指了指玉案旁的蓝釉海棠瓶,“插这儿。”
淑妃娘娘的恩宠到了。
那时我在门口徘徊,拢着袖子,透着绮窗,只能见到那枝格外艳丽的桃花,将宫殿里所有华贵气通通盖了下去。
我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这日怎么也在下雨,雨还很大,寒气侵体。
午后照例我去睡午觉,但躺在这张床榻上,怎么也无法合眼。睁大眼睛,望着帷帐上绣着的鸾凤和鸣,一时眼里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