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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液芙蓉(一)(1 / 2)

二月廿一日,缠绵在长安城许久的阴霾破开了些,洒落久违的日光,也终于照耀着这方宫城有了点生气。

太后娘娘给我的料子我裁了件新衣裳,缃色银缕,暗纹曳动,胜似太液池畔的三醉芙蓉于风中层起叠落。

鬓发梳留三分凌乱意,眼尾蕴一点胭脂红,铜镜斑驳,却也映得出这副好颜色。

只是不免觉得,那四年光景,全磋磨了。

我抱着烧槽到了太液池畔。

芙蓉花向是临水而栽,绽放时姣花照水,两相映衬。

芙蓉本该秋季盛开,但是帝王掌天下生杀予夺,又况是一朵花的时序呢?

新衣裳是司制局新样式,露出锁骨和大半肩头,我坐在涵虚泽畔会风亭上,任此料峭春风一吹,冻得我快要生出冰肌玉骨来了。

腰背挺直,垂眸含笑,每个动作已经演练数百遍,连眼底几分真假的笑意,也该拿捏准了。

倾归说,主子真是一点就透,向建章宫里的苏嬷嬷学了这么一两天,就全然媚态,连苏嬷嬷都要盛赞主子是天生的祸水红颜。

眼挑起唇微启眸光似落未落,我望向远处隐匿在太液池上雾气迷蒙里的蓬莱瀛洲,轻轻开口:“红颜之所以是成祸水,从来不应怪红颜。”

拨起琵琶,无意地是角声。

午后轻薄阳光均匀落下,太液池浩渺无垠,粼粼波光几乎要晃花了眼睛。

捧月提着裙子上了台阶,低声说了句,来了。

心里早打好了腹稿,我猜测他届时一定要说“应选侍怎么在此?是料到朕要来?”

我就说太液池畔芙蓉将盛,臣妾日日前来看花,不想今日偶遇了陛下。

他或许也会说,“琴技有进,怎么想起练琵琶?”

我就答曰:“琵琶弦上说相思。”最好搭配一两个流波丽绝的眼神,三四分丹唇微启的娇羞。

他或许还要说,“这是什么曲子”,我就说“春时风景,蝶栖旋绕,不知可是梁祝化蝶,随东风而至。故兴起而演《梁祝》。”

的确是春光大好,芙蓉若锦绣般开着。垂杨沿着涵虚泽岸栽种,若美人扶风。

琵琶音混着融融春色,缓缓响在太液池畔,会风亭周。

我余光瞥见一道银白身影从容步过开满木芙蓉的羊肠小道。

但是紧随其身侧的,竟还有一抹深红。

赵公公等人全候在小道入口一方空地上。

该不会是某个宠妃也在?

又似乎不是宠妃。

身影愈来愈近,只有他们二人。

会是谁?

亭子坐落于涵虚泽以东,砌十三级汉白玉石阶,居高临下,四周悬挂竹帘,亭外杨柳茂盛,风拂过,发丝掠过脸颊和眼前,颇有几分迷离感。

我索性不去想了,管他是谁。

琵琶正演到急掠处,我垂着眼,指尖在弦上迅速拨弄,若急风劲雨,嘈嘈切切。

只是蓦然地想到少年时,想到秉烛夜游在灯火阑珊的夜市,想到西窗同剪的红烛,玉案共读的词章,一恍然,已迟了一个音。

我轻轻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坐姿预备继续,不想倾归忽然拉了拉我袖子,小声:“主子——”

啊啊啊啊——

倾归你怎么不提醒我!

沈重因正瞧着我,目光里是他一贯的深沉和捉摸不透,但透出一点兴味来。他指节轻扣在圆石桌上,白玉戒指盈润含光。

“太液池畔芙蓉盛开,故皇嫂也来此转转;对么?

“嗯,琵琶弦上说相思,皇嫂真是有心啊。

“此时正值春日蝶舞好时,难怪皇嫂会奏演《梁祝》;梁祝化蝶,衷肠可泣。”

一道飒沓风流的声音含笑响起,我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个人——或者说,兄弟俩。

他抢走了我的台词,那我说什么?

原来那深红色身影,是洛阳王沈重吾。

我抱着琵琶欲起身行礼,沈重因微抬了手示意道:“免礼。”

沈重吾笑道:“皇兄,五年未见,皇嫂愈发漂亮了。”他说话间,展了一柄黑玉骨的折扇,在指间转了一个转儿,桃花眼里笑意似一片真诚。

“七弟,你的皇嫂,只是皇后。”

他真是会杀人诛心呢。

……我告诉自己,没事的,不要难过,就当听不见。

沈重吾还是那么笑着,我瞥见他折扇上绘的一片烫金山水,听他说:“皇兄,您的皇后又不在。”他又转看向我,“嫂嫂这曲弹得很好。”

他们眉目极其相似,但沈重吾的眼里总含着似真非真的笑意,而他的眼中只有凛冽到一眼望不到边的冰冷。

“王爷谬赞了。”我微笑颔首,目光却还是忍不住,想去看他。

沈重因正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戒指,睫羽纤长,似蝶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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