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会有用吗？”玛利亚·马诺端上了一只玻璃杯。金马蹄酒馆的灯光下，杯中酒液晃荡，呈现出暗褐色的光泽。
“这又是哪来的？”约瑟·马诺问道。
玛利亚没有出声，只是担忧地看着丈夫。
几乎瞬间，约瑟就明白过来，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几年前，马诺夫妇从箱男那里预订了一批货物。那时，帝国早已宣布与混沌域断交，民间的通商也不被允许，与混沌域相关的魔法物品甚至成为禁词。
一位酒馆的常客突发重病，向马诺夫妇求助。冒着被警察抓捕的风险，马诺夫妇联系上箱男，购买了混沌域生产的药酒。那次差点出事，又花了三千帝国币外加二十块金币才摆平。当时的那位辖区警员，和奥托维亚警官相比，实在是好说话多了。
直到今天，约瑟才知道玛利亚还留下了一小瓶药酒。
箱子里的少年还没有醒过来，马诺夫妇把他转移到了床上。那蓝色光芒越来越淡，成为了类似于鳞片的附着物，斑斑点点地紧贴着皮肤。
斯拉格！约瑟从楼上探头喊道，那位健壮的打手应了一声，随后走了上来。
“给我吧。”他说。没有多余的话，斯拉格把玻璃杯捏在手里，另一只手把少年的两颊掐出O型，药酒随后被灌了进去。
马诺夫妇报以担忧的眼神。打手似乎能明白他们心中所想，点点头，示意他们静候。
斯拉格是土生土长的混沌域人。父亲是平民，母亲是某位神使，双双死于一场事故中——这是大家对他的全部了解。后来斯拉格偷渡来到帝国，险些被抓去洪水岛屿，被外出的玛利亚救下，收编到金马蹄酒馆中。黑市里的人管他叫“巨人斯拉格”，因为他不靠械化就拥有了两米多的大块头，实在叫人难以想象。
曾经有位黑市商人变节后成了警察局的探子，被斯拉格一把掼到墙上，当下就断了气。
从斯拉格那里能得到最多的回答只有“是”或者“好”。
斯拉格，过来一下。斯拉格，去看看。斯拉格，帮忙望风。
不只马诺夫妇，酒馆里的其他人都可以使唤斯拉格。但只有对马诺夫妇，他抱有不一样的态度，至今还管玛利亚叫妈妈。
“会有效果吗？”玛利亚问。
“会的，妈妈。”斯拉格说。
他单手便握住了少年的腰，把他扛到肩上，随后又放下来。就这样重复了几遍。出乎意料地，少年身上的蓝色光芒重又变得明显，马诺夫妇感受到了强烈的、难以忍受的灼烧感，不得不避过眼去。
再度回头时，却看到少年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时，马诺夫妇才得以认真端详少年的样貌。他留着略高于眉骨的齐刘海，发尾已经散乱，呈现出粗糙的质感。眉毛厚重，压着一双刚刚睁开的眼睛，眼里是疲惫和惊惧，像刚出生的鸽子。从鼻骨扫向两侧脸颊，是几颗不明显的雀斑。
这孩子太瘦了，玛利亚想，脸色也蜡黄。几乎令她想到刚救下斯拉格的时候，也是这么个小不点，哪知道后来长成参天大树了。玛利亚看向丈夫，有话想问但没有问出口。丈夫摇了摇头，意思是，我们没法再添一张嘴了。
少年似乎想要下床，但脚一斜，扑倒在地上。像抓起一只小猫崽，斯拉格揪着他的后脖颈拎回床上。
海法，明德尔——这回轮到玛利亚喊了。
几分钟后，两个精壮的小伙子抱着几件衣服上了楼。
少年别扭地穿上，裤子有些短了，袖长倒刚刚好。布料遮盖了大部分的蓝色，只能依稀看出底下有星火闪烁。
少年站起身，环顾四周，张开嘴却半天没发出声音。
不会是个哑巴吧？约瑟小声嘀咕。
他们就这样等待着，终于，少年生涩地开了口。
“我是谁？”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