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得近了一些，竟然发现那八个走廊是用白骨堆砌起来的。我们诧异地望着彼此，前面地族长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异样，他说道：“这些，都是人类的白骨。那些来往张掖城的驼队商旅，凡是经过这条路的人，都永远走不到张掖。哈哈哈哈哈，他们，都在这里，赎罪！”
“人类如何冒犯了你们，何故至此啊？”李送舟问道。
族长不回答，带我们穿过走廊，来到中间的坟头边。
“这里共有一千二百六十三具尸体，我的一千二百六十三位族人，一天之间，被人类屠杀至尽。你们，残忍地割下他们的头，将他们的躯体狠心地扔满了整片草原山林。任由虫蚁啮食、蝇蚊叮咬。”年轻的族长细细摸着自己的嘴唇，问道：“金唇、金唇，好看吗？”
“不过是祸乱的源头罢了！”
“我问你们，鹿族与你人族何者存在久？
“盘古开天辟地伊始，万物共存，欣欣向荣。不论早晚，皆是天地的造化。”李送舟说道。
“既然都是天地的造化，既然都应该存在这世间。为何人族将我们赶至偏僻荒远之处，还不满足！竟要赶尽杀绝！”
“是啊！都是天地的造化，强者本应保护弱者，却将强大的力量、滔天的权势化作刺向弱小的长矛。我也是很不能理解，为何我们不能共存这天地间。”我说道，为何天界还要将我们妖族再次赶尽杀绝啊。
年轻的族长望了我一眼，说道：“人类将我们赶尽杀绝，不给活路；天界将妖族屠戮殆尽，不给死路。我们甚至都无法化形为妖，不过是无处可去不愿轮回的魂魄罢了。”
“所以你们滥杀无辜之人，这又能改变什么呢？”李送舟问道。
“无辜？”族长眼里迸发出决绝的冷意，“哪一个不无辜？看看地上的白骨，哪一个不无辜？就是要他们体会到死亡的恐惧！体会到与亲人分离的痛苦！”他的声音渐渐低下来，“体会到背叛的刻骨。”
“让他们原地徘徊，在饥饿、恐慌中郁郁寡欢，在临死之前分离他们的骨肉，来祭奠我族人的灵魂。”族长冷笑着。
我从疯邪的话语中不寒而栗，他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一个鹿头人过来附耳说了什么，年轻的族长哈哈大笑起来，摆了摆衣袖，说道：“又来了倒霉蛋，这条路再凶险也挡不住来往的贾客啊。你们真有福，来随我看看，我是怎么折磨这些蝼蚁之辈的！”
我们随族长回到了厅堂内，他大手一挥，墙上那幅群鹿图上显现出画面来。
我很熟悉这画面，是我们来时经过的路。
女人穿着华丽，却用黑纱蒙面覆头，她怀抱着襁褓里的小婴儿，四面张望，与婢女说着什么。
两位年轻的女子和一个小婴儿，不是商贾旅客，但也不知是何人。
族长漫不经心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他盯着画面里的女子，眉头紧锁，眼神逐渐冰冷。
“夫人，我们到底要去干什么啊？为何偏走这条路不可？”婢女有些着急地问道：“近些月来，凡经往此路的人都是有来无回。商人们大多数都转而走远路，有的都不做生意了。夫人，您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女人摇摇头，一手抱紧婴儿，另一只手比划着什么。
原本是个哑巴。
婢女看懂了夫人的意思，只得点点头，接过婴儿，说道：“那您别走远了。”
女人点点头，向前小跑而去。她踩着黄土干草，东看看西望望，有时望着远处山上的那棵老树，有时俯下身用细嫩的手拨开长满刺的荆棘，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但她始终不曾离开婢女和婴儿的视线之外，并不时回头望着她们。
好一会儿，她回到婢女身边，失望地摇了摇头。她接过婴孩，轻轻摇晃着，手轻轻地拍打。
婢女急了，“咱们都走了一天了，还是在这个鬼地方，您看，那座山上的那棵大树，还是在咱们的正东方向。您到底要找什么啊？”
女人比划了一下，婢女惊得叫起来：“坟？”
“您找谁的坟？”婢女问道。
只是这次，女人只是摇了摇头，坐在一块土堆上，轻轻摇着孩子。
坐了一会后，她们又试着走了一段路，却仍是回到了原处。
“妇女婴孩？你也要这般残忍？”李送舟问道。
族长没有说话，冷眼看着画面。
眼尖的婢女望着远处升起的炊烟，兴奋地说道：“夫人！夫人快看，远处有人家。我们走吧。”
夫人摇摇头，丝毫没有要走地意思。
“夫人，天色要暗了，夜里冷得很。这荒郊野外的，怎么熬得住？”婢女央求道：“夫人，走吧。”
女人不回答。
婢女再次央求道：“那小少爷怎么熬得住啊？您不担心自己，还不担心小少爷吗？”
女人闻言停下了拍打襁褓的手，呆住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