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
“越靠近天山,大山越多。那里的山,可不是咱们这里的黄土丘。高峻不知其顶,险要不忍直视。稍有不剩,便葬入万丈悬崖之中……女娃子,不如别去……”多哥叔说道。
“多哥叔,天山里进去过人吗?”
“当然。”
“那我也能进去!”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多哥叔看我心意坚决,不再阻止,继续说道:“若你能看到白皑皑的雪山,那便离天山不远了。上山去千万要向别人多借几件衣服,那个寒冷啊……”
多哥叔又讲了许多,姨娘已经端着锅盔进来了。
“好香啊!”我闻着饼子的烤香味,欢快地笑道。
姨娘不语,将锅盔全部包进了布里。
“够了够了,姨娘,太多了,拿不动。”
“你这娃,真不知天高地厚。”姨娘将包袱系好,“这几个锅盔能吃几天啊才。”
我敛起笑容,低下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很奇怪的气氛。
多哥叔进里屋取出一块布递给我,“这可比你的地图详细多了。”
我接过定眼一瞧,果真详尽。主道路清晰明了,驿站也标注全面。
良久的沉默后,姨娘向多哥叔说道:“好了,让阿布勒送阿梦一程吧。”
我欲言又止,之后重重地点头。
“阿布勒哥哥,我骑不惯这马,你还是带回去吧。”多哥叔执意要我带上一匹马,我实在不忍推脱他的好意,但我也知道在这样贫瘠的土地上一匹马意味着什么。
“带上吧,脚疼了就骑着走一会,光走,怕是走不到天山。”
“好哥哥,马儿对于像你这样的人来说是如虎添翼……我这个成语用得对吗?我新学的,嘿嘿。”我笑着说道:“对于我来说,则是漫漫旅途中的累赘。我的屁股都要磨没
了……”
阿布勒闻言,转头说道:“呸呸呸,还有女孩子这样说话的,不害臊!”
“啊?这有什么害臊不害臊的,我这几个月在床上时看多哥叔的书,上面说为人要“以信为本”,说实话,干实事。”我将手里的缰绳递给阿布勒:“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阿布勒哥哥勿念我,也转告姨娘和叔叔,勿为我担心!”
我潇洒转身,挥手向远处走去。
我活了三千三百岁,半生孤零,所受到的关怀和爱意不及在这人间贫瘠土地上的短短七月。我想我一定要再回来见他们,见这些善良的庄稼汉、见这些贤惠的牧羊女。
我回头望了一眼,阿布勒的身影已经被埋没在群山之中。我轻声说道,谢谢你们。
我早就试过了,我现在是不能像在天上那样飞着赶路的,我原以为是人间没有强烈灵气环绕的缘故,直到那天晚上我看到主人轻而易举地飞了起来。
看来我连仅有的最后一点法力也失去了。但幸好,我感觉自己精力充沛,身体充盈着复苏的力量。我有信心,这副躯体足以我支撑走到天山。
多哥叔说西安是人间最繁华的都城,又是古官路驼道的起点。那里有谪仙一般的诗人,我没有见过那位名叫李白的诗人,却从他放肆恣意的诗歌中读到了散仙的孤傲;那位名叫谢蛮娘的舞姬一曲凌波惊动天下,不知可否与月神姐姐一较高下?但我知一批又一批的驼队来往于这条连接长安与西域各国的官道之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远比清冷的九霄云殿让人快活。
这些都是我在书上读到的,我想不久我也会真正体会到官路驼道的热闹。但我现在得一个人走过这漫漫黄土地。
三千多年来,我不曾为严寒酷暑所扰,不会为衣食住行所累,更不用为战戈动乱而惶恐度日。看看这些可怜的人儿啊,生活在如此贫瘠的土地上,日日面对一成不变的黄土,寒来暑往地要为生活奔波,仍然那样充满希望、充满活力地将热情洒落这片土地之上!不,这些可爱又可敬的人啊,认真生活的人又怎么会可怜呢?他们多像石头上的花,将美丽绽放在荒原上。
如今正是九月末,太阳还挂在天上灼烧,这条土苍苍的路两旁的山丘上长着灰蒙蒙的杂草,偶有一棵又矮又瘦的小树,还有几只安静的小麻雀。除此之外,竟无可见的一人一兽。大多数的驼队刚参加完长安一年一度的商队朝会,才从长安出发,让这条驼道变得如此冷清。不过也好,这天地是我一个人的啦。
多哥叔给我的水囊已经空了,这毒辣的太阳令我也有点招架不住。一路上有老汉在窑洞里卖茶,我没有钱币,老爷爷许是见我可怜,总是会好心地叫我去装满水囊。我心存感激,可是也没有所能馈赠的东西,我只能扯下头巾,满怀感谢地微笑。
不得不说,姨娘的厨艺真是好。在人间短短6月,我便也活得像个人一样了,有时候嘴里不嚼点东西,心里就不舒服得很。姨娘烙的饼,我不舍得多吃。有时候晚上我望着天上的星辰,心里有种失落落的感觉,这时候我就拿出姨娘给我装的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