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鬼市时钟鼓敲了三下,已经过了子时。方青早已在马车身边等候,她手里拿着佩剑,双臂环胸的靠在车厢旁。
她面色惨白,双眸紧闭,靠在马车旁浅浅呼吸。
“你受伤了。”阮浮白在见到方青第一眼便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方青摇摇头,声音虚弱:“不碍事。”
她转身想要搀扶着阮浮白上马车,但下一秒,阮浮白却抬着她的胳膊,让她先上了马车。方青侧头,担忧的看向自家公主。
阮浮白递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示意她进入车厢。
随后对身后的管随期问:“你会驾马车吗?”
管随期抱着购买的物件一愣,木讷的点点头。
虽然他知道如何驾马车,可是他并不熟练,但若公主执意让他驾马,他也能稍微尝试一下。
阮浮白放了心,淡声道:“你从原路返回,向南边直走,出了巷子便是官道,彼时你沿路走,就会路过公主府。”
话音落,她不给管随期拒绝的机会,起身进了马车,管随期将购买的小物件在旁边一放,扯着缰绳,紧张的看了眼前方的路,咬了咬牙,开始缓慢的驾马。
车厢内,方青坐在软榻上,她靠着墙壁,表情痛苦,面色愈发苍白,唇瓣毫无血色。看到阮浮白进来,她收敛了神情,气若游丝还在开玩笑:
“公主也真放心让管公子驾马车。”
阮浮白瞥了她一眼,神情淡漠:“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调侃他?你把衣服扯开,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方青抱着胳膊,摇了摇头:“不打紧,小伤而已......”
“小伤?”阮浮白面色不悦,抿唇呵斥道:“你忘记上次挖骨割肉的痛了吗?”
方青眸中闪过恐惧。
她当然不会忘记,西夏国灭亡后的第一个月,都城中涌入西夏难民,他们混迹在人群中,向她射来的毒箭。
她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箭矢,并未留意,但到了晚上,伤口溃烂,她整个人陷入了幻觉中,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这毒无药可解,唯有挖骨割肉,才报住了她的命。
在这件事情过后,她便再也没有受过伤。
方青有些心虚,她摸了摸鼻尖,随后小心翼翼的将胳膊放下,用力一扯,藏在肩胛骨处的伤口露了出来。
伤口已经化脓,是一道剑伤。
方青缓缓道:“我跟着他们去了影魂阁,发现了这个...”
她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的是浓厚的血液,血液与平常的不同,没有血腥气,反而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甜腻。
阮浮白蹙眉问道:“你有看清楚是谁将这些东西给他们的吗?”
方青摇摇头,面上露出几分可惜的神色,“我跟在他们身后,被发现了,这处伤口,便是为首的那人刺的...”
随后她思考了几瞬,有些不确定的看向阮浮白,纠结的开口:“那人的招式和武功...我格外熟悉,是之前交手过的人。”
阮浮白神色一紧,压低了声音道:“你有认出是哪家的吗?”
方青沉默的垂下了头,“并未认出,只是觉得熟悉。”
他的招式凌厉狠辣,但他手中的兵器并未涂抹任何的毒液,与穿梭在鬼市贩卖蛊毒的人不同。
而且常年在鬼市行走的卖客,大多数因为精力匮乏,神色恹恹,就算是调养得当,也能从身形中感受到气血两亏,可那人却并没有......
反而充满了阳刚之气,不像是鬼市的人...
阮浮白从一旁的木盒中取出药膏,在擦拭完伤口之后,小心翼翼的涂抹上去。
药膏弥漫着股淡淡清香,它用镶嵌着红蓝宝石的匣子装着,这小小的药膏在都城中千金难求,也唯有公主能不计金钱的一整盒给她涂了...
方青涂完药膏,阮浮白随后用纱布将她的伤口包扎,等待一切都结束,又不放心的给她吃了颗药丸。
这药丸补气血、通经络,一颗价值百金。
方青嘴里嚼着这百金的药丸,整颗心脏都在滴血,她忍不住计算这次受伤所耗费的金财,足足有一千三百两黄金...
她好不容易恢复血色的小脸又苍白了几分,默默的发誓自己以后再不能受伤,受伤一次的代价实在是太贵了...
方青伤不起呐...
许是她太过疲惫,又或许车厢内檀香幽静温暖,方青没过一会儿就趴在软榻上熟睡。
阮浮白给她盖了层毯子,熄灭了在架子上的烛火。月色如水,透过薄薄的窗纱穿透进来,照射在方青那安详恬静的睡颜上。
身为死士,方青其实并不容易在野外熟睡,这是她的本能,认为周围潜伏着危险,她根本毫无睡意。
可是每当她在阮浮白身边时,她总会放松警惕,像动物一样蜷缩在她的身边,似是公主身边就是她的安全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