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玉进了内殿,看见皇上和小厦子都在。皇上便问他:“年将军在京中可一切安好?”张廷玉自认皇上已听了小厦子的“抱怨”,便向皇上数落起年羹尧的不是来:“年将军在京中迎来送往,十分热闹,且都是些他门下之人,其余官员他看也不看。”见皇上不置可否,只是慢慢喝茶,他便壮着胆子接着说下去,“臣亦听闻,年将军赴京途中,命令官员百姓夹道迎接,到京车马显赫,态度实在是傲慢。”
皇上还是不开口,仔细把玩着甄嬛送他的一个香囊。大殿里静得呼吸声都能听见,张廷玉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连忙跪下请罪道:“臣妄议年将军,实在该死,请皇上降罪!”皇上淡淡“嗯”了一声,终于说道:“不打紧的,他衣锦还乡,难免有时得意过头,朕自然会提醒他。”
张廷玉出了养心殿,看见甄嬛候在殿外。甄嬛身为妃妾有宠有孕,皇后身为正妻却只有个空架子,今日他声讨年羹尧,又遭了皇上和稀泥乃至无声警告,心情实在不好,话也说得生硬:“微臣请莞嫔娘娘的安。”
甄嬛倒是似乎没听出来他语气里的不快,微笑着回应:“张大人好。”浣碧本以为两人还要唇枪舌战一番,张廷玉却冷哼一声走了。甄嬛今日来,不过是给皇上送些清淡的点心:“皇上,近日政务实在繁忙,吃些清淡的小食养养神吧。”
她备了豌豆黄,清腌萝卜丝,酸黄瓜这些小菜,并一碗大米薏米粥,都是些爽口又有滋味的。皇上心情本是不好,见她备了这些脸色才稍霁:“怎么想起备这些东西了?”
甄嬛温婉一笑,全是小女儿家的细腻心思:“臣妾想着,这几日重臣回京,皇上必定大设宫宴。又因西北战事大捷,皇上心情上佳,定是用了许多,如今不好消化。臣妾便备了些清淡的小食,皇上吃个乐吧!”甄嬛有孕后甚少来养心殿,大多是皇上去碎玉轩看她。如今她突然过来,皇上本以为她还有别的目的,却见她句句不离吃的,三分戒备也少了两分。
皇上便由着浣碧服侍着用了粥菜,甄嬛便坐在软椅上微笑看着他。一碗粥毕,皇上突然问了一句:“你刚才进来,可看见张廷玉了?”甄嬛微笑:“是呢,臣妾来时张大人正好出来,还与臣妾打了照面。”皇上终究还是不放心自己,问这话便是试探了。
“便什么也没说?”
“自然是,臣妾与大人互相致礼后便进来了,并没有说什么话。”甄嬛的笑容和回答无懈可击,这可是殿内外的侍卫们都看见的,做不得假。
皇上像是与她玩笑一般,接着说:“方才倒是有趣,张廷玉与朕数落年将军的不是,说他傲慢骄狂,可小厦子传进来的话却是两回事。”
甄嬛不自觉地咳嗽了一声,有些不自然:“皇上,臣妾作为嫔妃,不能听这些的,不如臣妾先告退吧。”
皇上却失笑:“你这妮子,实在太谨慎了些。你是朕的宠妃,又是嫔位,议论一句国事家事的,又有什么打紧。”这话出来浣碧在心里冷哼一声,简直要笑出声来。议论政事的权力可不是一个嫔位能有的,长姐与她上一世天真,以为此举是皇上重视,便畅所欲言。只是这一世,我们怎么还会上你的当?
果然甄嬛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嘴上却不敢随意置评:“皇上,臣妾以为,大清国若想万事昌盛,便要文武兼顾。文官要重,武官也不可轻。若是文武失和,也不利于国事太平。”
这话说得圆滑,张廷玉说了年羹尧的不是,但此时年羹尧还有大用,话便是真的皇上也选择听不见,更何况小厦子递过来的消息也不是完全如此。两人失和是既有的事实,本就不利于朝政和谐,甄嬛把已存在的事实讲出来,但至于怎么做,她一届嫔妃可不知道。
只是甄嬛越说话越轻,最后竟捂着帕子干呕了起来。浣碧连忙上前请罪到:“皇上恕罪,小主害喜还未大好,今日身子本就有些不适,奴婢照顾不周,还请皇上恕罪。”说罢她便手忙脚乱地替甄嬛收拾起来,又是端来痰盂,又是闻薄荷香囊,又是服侍喝水。她这么一忙,皇上也暂时忘了试探甄嬛的事,让浣碧扶着她回去休息,晚上他去碎玉轩与她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