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宴容挤在小隔间里,有些胸闷气短,推开窗,入眼处是宽阔无垠的江面,青木葱郁的山头掩藏在江面升腾起的水雾之中,如梦似幻,眼前景致如海市蜃楼般,遥不可及。
这是她未曾见过的景象,可如今她也没有心思欣赏,脑子晕晕沉沉,有些想吐。
本想开个窗缓缓,瞧见茫茫大江,江面粼粼深不见底,总觉得人置身其中好似一粒尘埃,渺小到下一刻能湮灭至无声无息,又好似江中潜伏着凶狠巨物,不知何时就会张开半江的血盆大口,吞噬所有。
外侧门被轻轻叩响,姬宴容捂着嘴,轻声回复:“进!”
门扉被推开,一个身着白衣劲装的少年,因着船身楼层有些低,八尺的身高被迫微微低下头,侧进来半个身子,走廊外投进来的光随着少年的进入,洒进室内,他梳着高马尾,浑身透着一股子矜贵公子的气质,持着一柄细长的白色宝剑,笑起来如冬日暖阳,透着缱绻爱意。
“这位小公子,可曾见过我家夫人?”少年携着透心的愉悦,拱手作揖:“我家夫人离家日久,我遍寻不得其踪迹,若小公子知晓我家夫人在何处,还请告知一二。”
姬宴容扭过头去,掩住微红的双眸,淡声道:“不曾,别处去寻。”
“我家夫人极好认,芙蓉面,桃花颜,身形娇小,性子娇娇柔柔最是惹人怜。”少年整个身子挤进矮小的室内,剑鞘抵着地面,整个人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强势地将俊脸凑进她闪避的目光里,眼眸深深地盯着她,“小公子真的不曾见过我家夫人?”
少年一口一个夫人叫得极其顺口,姬宴容心中气急,不肯作罢,有些发怒:“出去!”
少年掰下她捂着嘴的手,将自己手中的药丸,猝不及防塞进她嘴里,然后给她一阖牙关,姬宴容还未反应过来,小小的药丸已经顺着喉咙下了肚,她怒不可遏:“你……”
“瞧着小公子有些晕船,这药丸可缓解一二。”少年起身,在对面床铺上坐了下来,虽退开了距离,可目光盯得姬宴容身上有些发毛。
“在下季合,前往北境赴军。小公子可是要前往俞城?”对面之人问道。
姬宴容不答。
“陆计离这名字不好,计离计离,总在为家国计较,如今卸下包袱,我也想为自己计较一二,日后我便唤季合了。”他自言自语一番,又问:“小公子可愿随在下去北境?”
姬宴容扭头看着他,五官依旧清绝,气质高绝,她也曾疑心武艺智慧双绝的乾宁侯,怎么那般容易死了,可直到他出殡后,她终是将蠢蠢欲动的心沉寂下去。
猜出他未死,是在白灏给她解千丝蛊,她突然意识到,看似乾宁侯一人之死举国皆哀,可他死后,乳娘的尸骨归来,她彻底脱离姜英的掌控,归离以乾宁侯为英雄的热血少年会站起来,最重要的是,乾宁侯手中的十万兵马归还得名正言顺。
他好似提前算好了结果,这般细致的少年,既答应会寻法子替她解千丝蛊,所有的事情都算好了,又怎会单单遗漏她的千丝蛊,匆忙死去?
所以,当白灏拿着千丝蛊母蛊前来,她便隐约感觉解出千丝蛊,似乎也是他身死后得其结果的其中一环。既然能预测各种结果,难道“身死”不会成为他的一种手段吗?
看到他活着,她其实很开心,却并不打算原谅。
船身剧烈一颤,姬宴容扶着窗台,望着无垠的江边,脸色有些发白,这一颤刚有些缓和的晕眩又袭上来,非霜刚刚去帮她寻药丸,不知为何现在还没回来。
她望着狭窄门户外空荡荡的走廊,外面似乎有些吵闹之声,她心中有些不安,朝外喊了两声非霜,却不见人应答,她起身便要往外走。
“别乱走!”雪白的剑鞘拦着她的去路,季合抬眼望向她,眉峰微蹙,“外头声音不对,有刀剑砍杀声。”
两人正沉默间,走廊外开始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各种凄厉的哭嚎渐渐清晰,船上瞬间遍布痛苦的哀嚎声,如阴云密布透着令人紧张恐惧的窒息感。
“水寇来了,快跑啊!!!”
不知外间谁嚎了一声,整艘船上的人都开始大乱,四下乱奔。
姬宴容心中咯噔一下,淮江有水寇,确有耳闻,不过近些年水寇被朝廷和江湖人士打击得节节败退,已经好些年未出来作乱,不曾想今日倒碰上了。
季合眉间有些阴郁,不由她反抗,拽着她的胳膊,提着剑一马当先往乱哄哄的甲板走去。四处人流乱窜,姬宴容被人流挤得跌跌撞撞,季合大手一捞,将她捞到身前,半扶半抱着搂在身前。
甲板上四处血迹,十几号精壮的汉子,凶神恶煞,冲着人就砍,或是抢了钱财还把人丢进江中的,姬宴容看着这帮人这副做派,杀人如麻似活阎王,又惊又惧,目光一顾,只见两三个持刀的汉子已经围着非霜步步紧逼。
非霜穿着一身黑色男装,手头虽有功夫,可没有兵器,到底势弱,险些被他们逼得跳江。
“非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