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宁侯薨逝,浩轩国联姻队原定的回程,被迫暂缓,姜英已向圣上奏请,待乾宁侯出殡次日,联姻队启程回崇京。
乾宁侯停灵第六日,赵孝清派往浩轩镇江王府的探子,今晨已传回确切消息。赵孝清碍于男女有别,不便亲自上尚书府告知,消息通过陆庭曲折递进点翠苑的时候,已是下午。
纸条上只有八个字:殁于七月,扶灵已归。
姬宴容看到纸条上的消息,人差点险些摔倒。
如今九月,探子却回复乳娘殁于七月,姜英以卫拓的身份于八月中旬到的上京,按照时日推断,乳娘极可能在姜英离开镇江王府之时,已经身亡。姜英却连哄带骗,瞒了她足足月余之久,还诓骗她毒杀心爱之人,想将她骗去浩轩。
姬宴容不知为何,觉得很可笑。
就像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一直以来将落未落,提心吊胆了足足一年,今日这把刀,终究是砍了下来,她像是自由了,也像是死了。
笑着笑着,姬宴容眼角渐渐憋出眼泪。
非霜和非雪在一旁看得心惊,这几日自乾宁侯薨逝后,姬宴容的情绪一直反常诡异,大悲之后情绪内抑,如今笑得更是渗人。
晚间,罗湘使臣堪堪赶到上京,据说是罗湘国君听闻归离乾宁侯薨逝,特意派了使臣前来拜祭,使臣并非是罗湘朝臣,而是与乾宁侯麾下的澧阳军,互为死敌的罗湘军将领。此番罗湘国“诚意满满”,差点连上京城门都进不来。
太子殿下陆桓泽接待了罗湘的将领,摁住了身后一干蠢蠢欲动的臣民,皮笑肉不笑地陪着用了一顿晚膳,将罗湘一干人等直接丢进了四方馆中。
九月初十,乾宁侯出殡之日。
不少平民黑压压挤在乾宁侯府门前,怕有人借机生事,禁军统领李扬奉命带领禁军送葬,侯府内百官聚集,府内隐隐传出的哀悼声,似天际黑沉莫测的风云,压得人心头难以喘息。
太子殿下陆桓泽一身镐素,将掩面而哭的淑贵妃扶到一旁,轻声安慰:“娘娘仔细伤身,五弟在天有灵,必不愿娘娘如此。父皇如今龙体有恙,母后照料父皇无法脱身,今日做兄长的,送五弟一程。”
淑贵妃泣不成声,拉着陆桓泽的手,凄凄哀求:“殿下,劳烦殿下送计儿一程了。”
淑贵妃满眼含泪,儿子是她的骄傲,如今身上这块肉似被人生生剜下般。陆桓泽也没好多少,眼中的泪生生被他憋回去,他还需维持着归离太子的体统。
“陆庭,李扬,传孤谕:府兵在前,禁军护佑,胆敢有滋事扰乱五弟安息者,不论王孙平民,就地革杀。”
陆桓泽环视满庭各异的人,待时辰一到,高声喊道:“封棺,起灵!”
府兵齐齐单膝跪地,手中的刀鞘重重置在地上,看着棺盖一点点合上,含泪齐呼:“恭送侯爷!”
府内外隐隐的哭泣声逐渐喧哗。
作为使臣的姜英和罗湘军将领,在侯府祭拜过,并不随送葬队一起,看着浩浩荡荡离去的送葬队,两人思绪各异。
罗湘军将领亲眼看着多年死敌起灵离去,心中既是快意又是得意,暗道可算死了。
姜英看着众人簇拥而去的金棺,渐渐隐没在目光尽头,心中颇有些不得劲儿,他还道乾宁侯诈死诓他,没成想真死了,倒有些……不习惯。
送葬队一路出城,途径街道,各家各户自发在门前设置香案,金棺所行之处,百姓皆含泪叩首相送。
赵孝清作为乾宁侯私交不错,唯一的好友,一身素袍伴在金棺旁,看着满街素服叩首、含泪号丧的百姓,眼角的泪猝不及防掉了下来,他急忙擦去脸颊上的泪痕,抬眼瞥了眼身侧的棺木。
不为别的,如果看到自己这副娘们唧唧的模样,陆计离死了,都得笑醒。
街角的不起眼处,姬宴容一身素衣,发丝高挽,鬓边别着一朵素白的花,面容清瘦,未施脂粉,整个人如被风霜捶打过后,快凋零的娇花。
赵孝清随着棺木前行,眼角瞥见了街角的白色身影,朝她微微颔首,她回以一礼。姬宴容孤零零地站着,目送着陆计离的金棺缓缓离去,眼角晶莹的泪珠慢慢滑落。
——
晚间,举国还沉浸在乾宁侯薨逝的噩耗之中,四方馆内姜英的人已收拾好行囊,正待明日启程回崇京。
同住四方馆,姜英和罗湘军的将领都打算明日启程,都是使臣,罗湘的将领便起了与姜英结交之心。
罗湘军此次来的并不是大将军邓震,而是邓震手下的一个副将领,名唤赵霖,三十出头,军职不低,且与陆计离的澧阳军厮杀过好几次。此次听闻浩轩欲要与归离联姻,赵霖便心念涌动,想着能否在此桩联姻上动动手脚。
毕竟浩轩、归离两国亲近,于罗湘隐患甚大。
对于赵霖的交好之意,姜英不甚感兴,堪堪敷衍几句,便打发他走了。赵霖这厢正回到居所,暗骂姜英不识抬举,只听下人匆忙来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