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拽住了杜婉兮的头发,在杜婉兮破碎的哀嚎中,把人扯到面前。
三皇子与楚轻盈背对背,不过没贴着,回过头桀骜不驯地道:“本殿做主,这个女人你带走,想杀便杀,楚四姑娘跟本殿逃婚吗?明日本殿便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了你,以前只娶一人的承诺会继续遵守。”
楚轻盈手下的动作顿了顿,这时,一道没有感情的声音在她脑子里响起,【“我觉得你可以选择男主,他不是真心喜欢你正好,你借此顺理成章地给你肚子里的孩子找个爹,你们有名无实,逢场作戏,互利互惠,他会是最后的赢家,做了皇帝后,楚家满族不会再走向被诛的悲剧。”】
楚轻盈惊了,谁在说话?她脑子里怎么会有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三皇子以为楚轻盈是被他说动了,反手抓住楚轻盈的胳膊,拉着楚轻盈往外走。
两人一白一红的衣摆扬起,似一对情投意合为爱勇敢奔逃的眷侣,感人至深。
宾客们以为今晚的收场就这样了,可以散了各回各家,明天茶楼街巷必定会有各种精彩纷呈的谈资。
楚四小姐的名誉是没有了,不过三皇子若是兑现了承诺明日迎娶她,那或许就是一段佳话了。
宾客们席没吃上,不过光是吃瓜都吃饱了,走得时候三两个一起,就今晚发生的种种,分析朝中的局势走向。
楚家想必会竭尽全力扶持三皇子,楚家和谢家怕是结仇了,他们该如何站队?
然而,一众人还没迈出大堂,便听见院子里传来一声低而压抑的咳嗽,心中一震,纷纷抬头看去。
偌大的院子里下着雪,对方应该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声响,直到咳嗽压不住了。
楚轻盈也在那一瞬看了过去,正好对上谢疏鹤那双异于大周其他人的碧色的眼。
他站在一株开得正艳的梅树下,飞扬的雪花落在他乌黑的发和披风上,穿着一件蓝色绣花纹的外袍。
那上面的仙鹤栩栩如生,让他看起来越发的出尘清冷,垂着的手腕瘦削有骨感,圈着沉香佛珠,高洁雅致如谪仙。
他的脸俊美而端凝,身形萧萧肃肃,岩岩若孤松,衣摆飘飘,沉静自持。
只是,那眸如沉碧,只让楚轻盈觉得勾魂摄魄。
首辅的病越来越严重,官员们今年没见过谢疏鹤几次,跟之前每次一样,惊为天人。
尤其今晚首辅他颀长的身躯伫立于红梅下,白雪做衬,更有仙人之姿,让人呼吸微窒。
而没见过他的女眷们,惊艳到移不开眼。
首辅的美在于外貌,绝色无双,也在于气质,区别于少年郎的意气风发,他从容,清凝又持重。
他往那儿一站,渊渟岳立,不动不语,可周遭红梅雪景和满堂锦绣、如花美眷,都黯然失色。
直到官员们跪地行礼的声音传来,女眷们纷纷回神,连皇子们都弯下腰作揖。
被楚轻盈扯着头皮的杜婉兮啜泣喊了一声,“二爷……”
楚轻盈“砰”一下把杜婉兮丢开了,对着谢疏鹤屈膝行礼,低眉敛目,“谢阁老。”
在前世为数不多的碰上谢疏鹤的时候,她都是远远地行礼,不曾看谢疏鹤,喊一声公爹。
谢疏鹤会颔首,算是回应,并不说什么,衣摆从她的眼角余光里掠过去,只留下雪中红梅一样馥郁又清冷,还混合着草药的气息,慢慢散去。
“嗯。”
这一声不知道谢疏鹤是单独应得楚轻盈,还是让官员们都起来。
反正官员们都直身时,皆注意到他那沉碧一样的眸,根本不看对他望眼欲穿的杜婉兮,而是落在楚轻盈被三皇子抓着的胳膊上,静静的,看不出波澜,唯有克制压抑。
官员们心思活跃,首辅支撑着病体下榻,艰难赶来,却在风雪中静默地驻足,没在杜婉兮被打得时候出面,显然不是来救杜婉兮,降罪楚轻盈的。
那就是来息事宁人的?
“孽子逃婚,弃未婚妻于不顾,是为不忠,欺上瞒下企图蒙混过关,视为不义,置谢府于不利之地,视为不孝,不忠、不义、不孝。”谢疏鹤终于移开目光,清雅俊美的脸苍白着,说到一半便低咳。
身侧的奴仆连忙递手帕,他掩着嘴,放下手帕时众人都看到手帕染血,有官员凑上前关怀。
谢疏鹤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无碍。
只是再开口时,那声音比刚刚更低哑,反而越发有种冷磁感,如冰雪消融时,泉水流淌过山涧玉石,直往人心口上去,“杜氏遮掩事实,维护孽子,欺辱楚四小姐,纵人行凶,所犯罪行不可饶恕,我会给楚四小姐一个满意的结果,改日,我也会备上厚礼亲自登楚家的门赔礼道歉,并向外人说明是我谢家之错,谢家会担下全部罪责,不会污了楚四小姐的名节。”
他说这话时又因为咳嗽顿住了,最后薄唇轻启,隔着飘落的雪,灯笼高挂,身侧尽是红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