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理位置上看,北郎夹在孟国与厉国之间,国土面积稍稍小于两国。
这个彪悍的马上民族从前在草原驰骋猎杀,过着四处飘泊的游牧生活。
尔后重文兴商,发展农耕。
百年的积淀使得昔日的草莽之气慢慢厚重,在六国之中有了属于自已的底蕴。
北郎的城市建筑既有西北草原的浑然大气,也有风林水乡的莺声燕语。
外城高大坚实,内城巍峨壮丽。
但红墙灰瓦的皇城中,却是曲桥流水,烟锁重楼。
然而即便如此兼收并蓄,北郎人内心深处的草原情怀却从未淡过。
北郎的皇家子弟但凡能下地走路,就要开始训练骑射,连刀都拿不稳的汉子不配做北郎人。
郎柏年入宫时,刚过了午时六刻。
虽然回程坐的是马车,但一路上快马加鞭使得他腰部的伤口又迸裂开了。
北郎国君郎徇正在洪德殿用中食,见到儿子进来,他不过斜过眼角一瞥,又继续用膳。
“你回来晚了。”
“是的父汗,我与孟国嫡长公主的婚约已正式定下,耽搁了些时间。”
“和亲诏书呢?”
“还没有,但长公主已我交换了信物。”
北郎国君点点头,又接着继续吃。
偌大的洪德殿只放了两个火炉,侍侯的太监却少说也有三十人。但无论是布菜、奉茶,还是走路都未发出一丁点声音。
动作熟悉流畅,双眼紧盯鼻前,一步都不敢行错。
细嚼慢咽吃了好一会,北郎国君终于放下碗筷,朝跪在正前方的儿子看去。
“用过中食了吗?”
“在路上用过了。”
他“嗯”了一声,“那就自去领十鞭吧,办事不利,迟迟不归。”
“是。”
郎柏年二话不说应下。
跪在他身后的保烈却急红了脸,咬牙朝光滑的地砖上磕了一个响头。
“国君,主子爷的手在西南山才被剥了皮,腰伤又还没好……”
“怎么不早说。”北郎国君似有不快的眯起眼睛打量他,“换过药了吗?”
“已经换过药了,父汗。”
“嗯,念你有伤就罚十廷杖吧,至于那十鞭……”
保烈立即道。
“是在下失职,请国君处罚。”
北郎国君点点头起身,徐步慢行到儿子面前,弯下腰虚扶起他。
“先去吧,父汗等你回来用膳。”
郎柏年依言起身。
“是,多谢父汗。”
一盏茶后,他又回来了。
走的很慢很慢,铁青着脸不让太监们搀扶。
保烈则被侯在殿外,没资格进来的罗森、罗兰飞快的背去偏房敷药了。
廷杖打的是臀部,鞭刑则是后背。相较之下,北郎国君是给足亲儿子情面了。
郎柏年一声不吭的硬撑着扶手,死死咬牙在圈椅里坐下,额头上很快就泌出一层层细密的汗珠。
北郎国君见状朝身后的老太监看去一眼。
那老太监立即躬身退后。
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黑色软垫,他弓着腰走到郎柏年身侧,朝他点头赔笑。
“四皇子,国君心疼你呢。”
郎柏年没有拒绝棍棒过后的甜枣,朝侧面的北郎国君半起身。
“多谢父汗。”
“快吃吧。老周,让人把火炉移过来些。”
这大概是郎柏年最艰难的一餐。
右臂,腰部,臀部都是伤,却仍须正襟危坐,吃相斯文有礼。
他额头的汗更密了。
“年儿,你可知父汗为何同意你与孟国长公主和亲结盟?”
郎柏年立即放下碗筷,咽干净嘴里的饭菜。
“自然是父汗信任儿子。”
“对。但这也是你母妃临终前为你求来的,她希望你能自已择妻,朕答应了她,也给了你机会。”
“如今开阳、胜州,中都三城都并入我北郎。‘西摆夷’八万大军也归了‘东摆夷’,一并臣服于我,你立了大功。”
“朕本想你与那孟国长公主订婚时,就立你为太子。可如今孟厉之战已经结束,三城尽在掌握,你却还未拿到和亲诏书。”
郎柏年听了连忙解释。
“只消再等三日,孟国必会传来消息。”
北郎国君冷哼一声。
“你果真是被那‘孟国第一美人’迷花了眼,你知不知道,她至今都没有解除婚约?”
郎柏年很想大声说,长芸已向孟皇提出退婚,她不会骗我,但他却一声也没有吭。
因为他非常清楚,此时的任何一句回答都是不尊。